孟怀潇沉默,没有说话。
叶溪的心因为他的沉默,逐渐陷入绝望。
难道,方才听到的是真的?
方医官说的竟是真的!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嗡鸣,她无助的扶着栏杆,用力深呼吸。
哭,不能解决问题。
但此刻好像除了哭,她也做不了什么。
此事,是二皇子所为,他已随叛军出城,自己又能怎么办?
如果真要追究原因,那也是因为自己,如果……如果她没有跟孟怀潇在一起,或许……
这是她第一次对这段感情产生怀疑。
曾经,她天真的只当他是普通人,只要他对自己好,一切都不重要。
可这里是古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他一个皇子尚且被处处掣肘,过得艰难,又更何况待有他身边的自己?
无助和悔恨像最猛的毒药,瞬间将理智侵蚀!
“你走,我要静一静。”
她无力闭上眼,不想再看他一眼。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不是孟怀潇的错。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她,因为孟怀潇……叶家或许就不会……
孟怀潇没有动,而是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语气依旧温柔如水。
“外面风大,我先送你回房间。”
手刚碰到胳膊,她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立即缩回。
孟怀潇望着空荡荡的手心,苦涩一笑。
“看来你是真的在怪我。”
京城不少官员被抢劫和屠戮,但受伤的人有限,只有叶府,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很显然是被报复。
叶尚书性子孤傲,但为人正直,向来不得罪人,能遭到灭门报复,最大的原因,只可能是自己!
孟候新心胸狭隘,逼宫不成,带着残军出逃,为让他痛苦,竟下如此狠手!
他恨,更想将孟候新碎尸万段。
可他最怕的却不是这些。
叶溪没有睁眼,也不想回答,身体里像有两个人在不停撕扯,理性与感性让她无法抉择。
“你不能这样,这事非我本意,你不能就此怪上我,这不公平。”
孟怀潇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
“小溪,叶家的事是我安排不当,我无法辩驳,能不能请你,请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补偿?”
叶溪倏然睁开眼,目光沉静。
“怎么补偿?为什么要补偿?孟怀潇,我现在是痛苦,愤恨,但我不是傻子,更清楚造成这一切痛苦的是谁,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无法狠下心!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拿捏我?”
孟怀潇眼神禁不住一喜,开心上前。
叶溪侧身,下意识避开他的碰触。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在阳光明媚的廊上,明明头顶烈日,却浑身冰冷。
叶溪绝望道:“你是皇子,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很多事,你不方便说,我也不问。傻傻的觉得,只要你对我好就行。总想当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就什么也看不到。我们之间其实存在很多问题,身份,门第,还有自由。我是喜欢你,但却不会为你放弃自由,而你是皇子,即便不想争,也会被时势推着往前走。所以……”
她顿住,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因为心里不断涌上的疼是那样清晰明显。
可她很清楚,再继续下去,即便有他的爱,自己还会失去更多!
深呼吸,努力按下难过,声音沙哑道:“所以孟怀潇,我们……我们要不要……要不要到唔……”
嘴巴突然一软,孟怀潇的脸近在咫尺。
他的吻极其霸道,不停啃咬,疼的她直往后退,但脑袋又被大掌固住,动弹不得。
她用力挣扎,他却不放半分。
灵巧的舌霸道的撬开她紧闭的牙关,长驱直入,让她无法抵抗。
委屈,无助,在心里蔓延。
她放弃针扎,像一个布偶一样随他索取。
孟怀潇的舌尖尝到一股苦涩,心猛烈一疼,硬生生停住,额头抵住她的,低声喘息。
“抱歉,我失态了。”
叶溪没理,而是望着他,静静的望着。
见她没动,孟怀潇小心将人抱起往屋里走,又小心的将人放在床上,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不放开。
“小溪,你可以怪我,怨我,甚至可以打我,都行,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随便说离开?”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哀求。
她的心也不受控制一软。
“可怎么办呢,理智告诉我,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可正因为不是你的错,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当初,当初我们没有在一起,二皇子就不会迁怒叶家,那么叶家一百余口人就不会被屠戮。这事不怪你,怪我!我对不起叶家,对不起……”
对不起叶寒溪。
不仅占用她的身体,还连累她的家人惨死!
如果她还继续和孟怀潇在一起,又怎么对得起她!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孟怀潇沉声问。
“只要你不离开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答应。”
他不知自己何时爱她入骨,只要想到她要离开,就痛彻心扉。
她摇头,脑子混乱一片,无力靠在床栏上盯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屋内陷入寂静。
孟怀潇见她情绪平复,慢慢起身坐到床边,柔声说:“若是想不明白,可以暂时不想。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有,你姐姐叶识卿在楚国公府,你若想见,我可以让人带她来见你。”
“她怎么样?”
叶溪忙问。
“她很好。”
“没受什么伤害?”
叶溪不傻,叛军屠府,她能侥幸活下来,肯定受了非人的伤害!
孟怀潇道:“她很坚强,没有怨天尤人,正常吃饭,还出城祭拜了叶家。”
“她一点事都没有?”
她知道叶识卿这人情感淡薄,但叶家遭遇变故,她并非真正的叶寒溪尚且如此难受。她身为叶家嫡女,亲眼目睹祖父,双亲惨死,怎么可能不崩溃?
若是将情绪宣泄在脸上反倒是好,就怕埋在心里,积久成疾。
叶溪突然震惊,忙慌道:“我要去看她,现在就去!”
孟怀潇带叶溪赶到楚国公府时楚明风刚好下衙回府,见到共骑一匹马的两人,倒不诧异。
楚明风规矩朝孟怀潇行礼,过后才压低声音问:“问题解决了?”
孟怀潇瞥一眼如风如火走在前头的身影,微微摇头。
就猜到没这么容易。
楚明风咂嘴,与孟怀潇并排而行。
“叶家的事虽遗憾,但并不是你的错,叶二小姐聪明识礼,定然不会生太久的气。”
“这笔账我会小孟侯新讨回来!”
“帐自然要讨,现在最重要的是朝中局势,自宫变后圣上身体一直不好,但依旧未有立太子的打算。大皇子虽是正宫嫡出,但宫变时的表现你也看到,朝臣尽在,他却只顾自己安危,想必圣上也看得清楚。三位皇子里,论能力你最出色,并且你在圣上手下多年,圣上迟迟不立太子,想必有其他打算。”
孟怀潇没说话,而是想起那日宫变。
叶寒溪被带下去不久,宴会又重新开始,众臣继续饮酒作乐,直到晚间方散,待宫里人散的差不多,皇宫上方突然亮起一股烟火,原本坐在下首并未离席的孟侯新突然拿出弓箭朝圣上射去!
幸亏他眼疾手快,用袖剑抵挡。
而与此同时宫殿外早已被潜伏的叛军层层围住,孟侯新胜券在握的走到宫殿中央,举剑指着圣上的鼻子,让圣上禅位给他!
圣上被气的脸色惨白,破口大骂孟侯新,想弑君杀父!
孟侯新倒不在意,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委屈和不满通通说出来,一步一步逼近。
皇家亲缘淡薄,孟怀潇深有体会。
蒋贵妃受宠,无非是因为蒋丞相,如今蒋丞相骄傲自大,结交朝臣,甚至已有不臣之心。
而这些他早已查明上呈圣上,圣上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看他们何时动手!
万朝会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各国百姓都会涌入京城,守备也是最难防守的时候,趁乱让叛军入京,再潜伏进皇宫,伺机而动!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切,御城司都知道,羽林军也早已做好埋伏。
孟侯新见局势不利,带着残军退出皇宫,在离开时还带人屠杀京城官员宅邸,制造混乱拖延时间。
这确实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虽然他早已派人保护尚书府,但寡不敌众,最终没有护住。
双手情不自禁握紧。
这是他唯一一次失手,却是要以她的家人为代价!
早知就应该将他们留在宫里,至少能护其安全。
可一切已经发生,后悔也于事无补。
“来人啊,快来人!”
率先跑进院子的叶溪,怔愣望着满地的血,惊恐大叫。
“快救人!快救人啊!”
她跌跌撞撞冲上前,盯着叶识卿血肉模糊的胳膊,不敢挪动半分。
眼前飞快掠过一个白影,楚明风面色惊慌的用手捂住不断流血的手腕,时失控大喊:“叫大夫,叫最好的大夫过来!”
孟怀潇也震惊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把将怔愣跪地的人拉起,双手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