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哪里来的疯婆子,竟然敢在长信宫乱跑!”
“哎呦,你怎么还咬人呢?”
“快!快!快!抓住她!”
安静的闻香苑外突然热闹起来,叶溪放下手里的纸笔,好奇的探头望。
“这疯子身手敏捷,竟然还想往主屋跑,快抓住她!”
主屋?
不就是她住的院子吗?
疯子?
长信宫里怎么会有疯子?
“啪!”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紧闭的门被大力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更像是没看见前面的屏风一样,狠狠撞上去!
屏风应声而倒,激起一阵轻尘。
叶溪赶紧捂住鼻子,忍不住咳嗽两声。
侍女惊恐的匍匐在地。
“求姑娘原谅,奴婢,奴婢们真的拦不住!”
叶溪挥手示意她们起身,慢慢往前走,只觉得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有几分眼熟。
听到动静的侍卫已经鱼贯而入,纷纷拔刀警惕,带头的士兵更是想阻止,却不敢上前。
“杀!杀…都杀了!……都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哈哈……都死了……”
这声音……
叶溪皱眉,心猛得一沉,不可置信的望着乱发下的容貌。
“你……你是……”
她始终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夫君……夫君在哪?夫君……夫君是不要我了吗?……”
披头散发的女子像陷入混沌一般呢喃,双目无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姑娘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此女子得了失心疯,万一伤到您。”
“失心疯?她怎么会在这里?”
叶溪心里难受,不敢继续往前,而是扶着侍女的手起身。
“好像是从军医的院子跑出来的。”
一个士兵回答道。
“军医?那是谁送她来的?”
“这个属下不知。”
真是造化弄人。
一向争强好胜,事事争出头的人,竟然会落得这般下场。
叶溪不禁感叹:“把人扶去洗漱,再给她找套干净的衣裳换上,看她这样子估计饿了,再弄点吃食给她。”
“啊?”
士兵面面相觑,不敢动,更没有人敢上前扶她。
“她只是失去神智,又不会武功,手里更没有伤人的东西,你们怕什么?”
叶溪说完又看向站在远处的两个侍女,吩咐:“你们两个一个去找衣裳,一个去弄吃食,将人服侍好再来回禀。”
“是。”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的将一直趴在地上的人扶起退了出去,望着再次掩上的门,叶溪只觉喉咙一阵奇异的痒。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夏季还没过,寒州的天却越来越冷,刚了晚上更是要披上斗篷才不觉得冷。
叶溪望着苍白无血的手掌,苦涩一笑。
“啪!”
刚被关上没多久的门又被无情的踢开。
侍女惊恐的跪地请安。
叶溪皱眉,望着他满是怒气的眼神,奇怪的问:“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孟怀潇快要被胸口的怒气折磨疯了,目光不善的瞪着跪地的两人,咬牙切齿道:“都滚出去!”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无理的模样,叶溪无语的深呼吸,望着落荒而逃的两个侍女,没好气道:“好端端的又抽什么疯?”
“抽疯?”
这个词倒是用的很贴切。
不解,愤怒,不甘,像几把锋利的刀,正不停的将他凌迟。
“你有心吗?叶寒溪,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
叶溪失笑:“没心我怎么活着?孟怀潇能不能别把在外面受的气拿到我这里撒?我不是出气筒!既然你看不惯我,大可放了我,从此一别两宽,也省得两看生厌!”
“好一个一别两宽!”
孟怀潇咬紧牙关,一把拽住她脖子,逼得她直往后退,直到脊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得脸突然放大,就在他的唇离她只有一指不到的距离,她慌忙避开。
两人都仿佛被定住,一个呼吸紧张,一个呼吸急促。
“就这么讨厌我?”
他的语气受伤的问。
叶溪也没想到会避开,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我只是……”
“真的不愿留下吗?虽然只有三五年,难道不能为我留下吗?”
留下?
什么意思?
她何时说过要离开?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觉得我要走?”
孟怀潇松开手,大袖一挥负气转身,宽厚的肩膀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孤独。
“朝中派遣接管寒州城的官员已到,圣上下旨让我速速回京。”
“回京?”
叶溪诧异。
“何时的事?寒州城才收复,回京的圣旨怎么下的这么快?”
孟怀潇疑惑回头望着她坦然的目光,心猛得一沉。
难道……
急忙问:“你今夜未让人送过甜汤去前殿?”
“甜汤?什么甜汤?”
果然!
孟怀潇脊背阵阵发凉,后怕的长吁一口气。
“没事,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脖子是还有点疼。
叶溪倒不在意,只是担忧道:“寒州被蒋鸿盘踞已久,蒋鸿虽已伏诛,但定还有潜藏的余党,你是这次攻城的主将,城中还没修复就让你班师回京,看来圣上对你并不信任。”
“你关心我?”
孟怀潇心情突然大好,双眸含笑紧紧凝视她。
“所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叶溪无语翻白眼,严肃的说:“能不能正紧点!你打了胜仗,朝中肯定有不少人要倒向你,大皇子就会更忌惮你,此番回京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你会跟我回京?”他又追问。
不回京,她还能去哪里?
等等,他怎么又这么问?
自己从未说过要去哪里,他干嘛总是问的这么奇怪?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刚才进门就很不对!”
“无事。”
本就是一场误会,是他太敏感多疑,又怎么好说出来。
“王爷,军中急报。”
屋外一个士兵捧着折子站在门口说道。
孟怀潇目光一肃,几步上前拿起折子打开,快递看完沉重合上。
“怎么了?”她着急的问。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什么东西?难道是北苍来袭?”
孟怀潇摇头。
“是瘟疫,在进城时就已命军医做好防疫,结果城中还是出现瘟疫。”
“瘟疫?”
叶溪诧然。
“这一没天灾,二没洪水,即便打仗死的人多,不都及时处理了吗?怎么还会生疫病?”
孟怀潇将折子递给她,士兵诧异的瞅她一眼,立马又将头低下。
叶溪也没犹豫打开快速看了一眼。
寒州城地处山坳,城前是一片广袤的沙石平地,因为土地贫瘠种不出粮食,所以城中所有的吃食用品都是从通州或者更远的城池地方购买。因打仗而死的士兵大多都非本乡人,所以只能被就地埋葬。正是因为怕尸体堆积过多产生疫病,所以在埋葬前都会进行防疫处理。而折子上所报,在城外多地发现大量尸坑,一个坑里埋了几十,甚至上百具尸体,有些尸坑接近水源,尸体腐烂化水流进附近河水里,才产生的疫病!
战争是血腥且无情的,第一次直面,还是无奈且心惊。
“这折子上写的十分清楚,既然已经摸清疫病的起源,那就从根源处理,先处理尸坑,再净化水源。”
叶溪将折子慢慢合上,在关上的一瞬间,突然瞥见下方的落款,震惊抬头。
孟怀潇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似乎在等什么。
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转手将折子递给士兵。
“王爷既然还有事要忙,就请回吧。”
孟怀潇挥手示意人出去,自己依旧待在原地没动。
“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
“不好奇他为何会在军中?”
“王爷谋略过人,善用人才,是百姓之福,我又有什么好奇的。 ”
又想起刚才那个疯癫的人,实在忍不住转头问:“那他可知,他的妻子已经……”
“疯了”两个字,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人只有在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时候才会承受不住彻底疯魔。
“他知道,所以才会将人送到长信宫由军医照看,听说人跑你心里来了?”
“嗯。”
叶溪倒没隐瞒。
“我让人带她下去换衣裳和吃饭,她这样神志不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怀潇望一眼窗外狡黠的月光,深呼吸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事要从孟侯新叛变屠城开始……”
万朝会那一晚,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没想到魏澜舟竟是为保护家人才会随章言瑾来寒州,又被孟怀潇策反做起间谍,不仅成功拿到寒州城内兵力部署图,更是得到寒州城外蒋家军军力部署图,为朝廷出兵征讨立下大功。
孟侯新身死,蒋家战败,唯蒋家马首是瞻的章家遗和一众官员在大军入城那晚就被乱军砍死,章言瑾因受不了刺激,更接受不了夫君竟背叛自己,让她成为背叛家人的真凶,于是一下受不了刺激,得了失心疯。
毕竟夫妻一场,魏澜舟不忍她这般还要受审判,于是向孟怀潇求情,让她能进长信宫医治。
孟怀潇惜才,还是许了魏澜舟军中百夫长之职,从最底层做起。
一个国公府世子,竟愿意做百夫长,说出去都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