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潇没有睁眼,像是困极了,将她的头往怀里一按。
他身上有沐浴后的清香,但依旧隐藏不住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心狠狠一紧,就这样趴在他怀里没动,头顶是他均匀的呼吸。
“情况很严重吗?”
过去许久才忍不住问。
“嗯,北苍估计已经知道寒州这边的情况,正伺机而动!”
“记得你曾说北苍袭击的是禹州,有江将军抵挡,怎么会流窜到这里?”
这也是孟怀潇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禹州离寒州最少也有两百多里地,北苍军这么大规模的异动,周围边城竟无一人上报朝廷?
又或者有人上报,只是没有上达天听!
没听见回答,以为人睡了,叶溪乖乖闭嘴,很自然的伸手揽住他的腰。
孟怀潇才沐浴,身上暖烘烘的,在寒凉的夜里像抱着一个收手炉格外舒服。
于是她又情不自禁往他怀里钻了钻。
两人都穿着单薄的里衣,衣服与肌肤摩擦竟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像一根在暗夜里扭曲生长的藤蔓,紧紧捆住两人的心。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孟怀潇自然十分珍惜,虽然很诧异她愿意让自己进房间,但也没敢多想,可放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烫,似乎在向他传递某种信号。
心神一阵激荡,血液不受控制沸腾,握住纤腰的手不禁颤抖。
“你……没睡?”
叶溪小声问。
“嗯。”
叶溪也很紧张,刚才还胡思乱想,现在怂的一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想保持安全距离,腰间的手却像水泥一般挪动不了半分。
“别乱动!”
孟怀潇哑声警告。
叶溪一惊,赶紧乖乖不动,心跳却越来越快。
“咚——咚——咚——”
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额头突然一阵湿软,眼前也一黑,紧接着鼻梁,脸颊,最后才落在唇上。
这个吻极有耐心,轻轻柔柔,慢慢辗转,像一把上好的羽毛扇,慢慢抚平她慌乱又紧张的心,勾着她的呼吸跟着他的频率。
腰间大掌慢慢下移,滑进里衣,在皮肤间游走,陌生的触感,激起阵阵颤栗……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孟怀潇一顿,懊恼的瞪着门。
“何时?”语气十分不悦。
“军中急报!”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褪干净,她害羞的拉紧被子,像粽子一样把身体裹紧,像鹌鹑一样把头埋起来。
孟怀潇深呼吸,望着裹成团子的人,忍不住一笑。
“你先睡,别等我。”
说完起身,利落的穿衣服就出了门。
待门关上,叶溪才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捂着狂跳不已的心不停咽口水,脸更是热的厉害。
寒州城楚家军军营
孟怀潇坐营帐主帅位置,楚慎坐在旁边,楚明风坐在左下首,依次往下是各军主将,各个面色凝重。
楚家军自楚慎开始组建,为朝廷征战多年,各个都是功勋卓着的将领,可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般心里没底。
为何没底?
楚家军算上伙头兵总共五万,之前攻城死伤几千,剩下四万多人,再加上感染疫病的,能上阵杀敌的不过四万。而据斥候来报,北苍在离通天关十里之地驻兵十万,铁了心要一举拿下寒州城!
楚慎也知这是一场硬仗,但眼下的寒州城已危如累卵,如果他们不守,那城中百姓又该如何?
楚明风率先开口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将蒋家投降的士兵收拢,这样在人数上至少可以势均力敌。”
楚慎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
只是那些都是叛军,虽然大部分都是主动投降,但叛军如何处置得圣上定夺,朝廷升圣旨未下,私自收兵,等同谋反!
孟怀潇沉声问:“叛军剩余残军还有多少人?”
“寒州破城那日蒋家军死的死,跑得跑,最后被抓的还有一半,预计五万人左右。这其中还有不少人染病,能上战场的估计四万人左右。”
“四万人。”
孟怀潇琢磨,思考着将叛军收入麾下的可行性。
通天关里寒州城不过几十里地,北苍随时随地都可能攻城,若写军报上报朝廷,即使八百里加急来回也需要十来天,更何况朝中还有大皇子。
其中变故太大,不能干等!
可若先斩后奏收编叛军,无论输赢,事后都会被大皇子拿来做文章,有孟侯新的前车之鉴,圣上未必会相信他!
这是个死胡同,无论往哪边都是死路。
众将领见永安王不说话,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楚慎身经百战,当然清楚眼前的困局,沉声道:“寒州城城门易守难攻,楚家军四万将士拼死也会守住城门,王爷尽快上书朝廷禀明情况,相信圣上一定能做出公正的判断。”
孟怀潇有些羞愧,望着底下将军坚定的眼神,抱歉一笑。
寒州是进入东盛的第一道屏障,如果北苍破寒州,可直取通州,一路长驱直入直接南下。
情况危急,自己竟然还在思考朝堂上的风云波动。
“楚将军的意思本王明白,是本王思 虑不周。本王这就八百里加急上书朝廷,请求调兵增援!”
楚慎欣慰一笑。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您有难处大家都能理解,只是无论情况如何危急,王爷是我们主心骨,千万不能乱了分寸。”
孟怀潇这一去又是好几日了无音讯,不过北苍十万大军压境的消息早已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长信宫里服侍的宫人有不少胆小的都开始收拾包袱随时准备逃走。
长信宫修得很华丽,象征着权利和欲望,可里面的人都人心浮动,像无根的浮萍。
她所住的闻香苑服侍的两个婢女都是寒州当地人,虽还没跑,但担忧都写在脸上,做事也心不在焉,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姑娘,您为什么一点也不怕?”
说话的是年纪偏小的丫头叫秋霜,见她淡定自若的伏在案上写字,边研磨边问。
叶溪屏息提完最后一笔,满意的望着纸上“沉”字,微微一笑。
“怕有用吗?”
秋霜摇头。
“听说北苍人十分好战又嗜杀成性,这次可是十万大军,寒州虽易守难攻,但楚家军只有不到四万军士,兵力悬殊,肯定受不住!”
叶溪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秋霜。
“你倒是挺清楚。”
“奴婢也是听外面传的,这次寒州恐怕凶多吉少,不少人都往城外跑,生怕打起来跑不掉。”
“那你为何不走?”
秋霜回答:“奴婢家在这里,父母姊妹都在城里,不到万不得已,奴婢走不了。”
“哦。”
叶溪将笔丢进笔洗,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又问:“你家在城中哪里?家里还有几人?”
秋霜诧异的望着她,愣了一会才回答:“奴婢家里还有父母和姊妹三人,奴婢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是吗?”
叶溪没有再问,而是端起桌上的热茶,装成要喝的样子。
只见秋霜眼神一变,眼前白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堪堪划过她的脖子。
幸好早有防备,她后退数步,飞快拔出袖里的匕首,一个俯身再转手一刀扎下去!
秋霜惨叫,手腕一转刀尖瞬间转个方向,狠狠朝她胸口扎来。
她临时抱佛脚学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抵得过训练有素的杀手,眼看刀尖要扎进胸口,眼前突然蓝影一闪,秋霜已被逼退,紧接着士兵鱼贯而入,将秋霜层层包围!
“留活口!”
叶溪沉声喊道。
魏澜舟点头,默默挡在她面前,看着秋霜如困住的野兽,垂死挣扎。
秋霜身手是不错,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制服,挣扎间胸口突然掉出一个狼牙坠子。
“等等!”
叶溪不顾阻拦上前一把拽下坠子左右翻看。
秋霜奋力挣扎,死死瞪着她,似乎想将她生吞活剥。
“你是北苍人?”
秋霜没有回答,但阴狠的眼神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先前还还以为又是大皇子安排的杀手,没想到竟是北苍奸细。
能被挑进闻香苑服侍,一定是在长信宫待了很长时间,看来北苍一直在监视孟侯新。
难怪疫病刚起,北苍就大举犯境!
只是,为什么要抓她呢?
难道这次带兵的是……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魏澜舟见她脸色苍白,皱眉问。
“你手里有多少人?”
叶溪深呼吸冷静的问。
“整个长信宫和城里巡逻加在一起大概两千人。”
“长信宫呢?”
“八百左右。”
八百,应该够!
“封锁长信宫,严查宫里每个人,特别注意他们身上有狼牙饰品或狼纹身的人。”
魏澜舟这才反应过来,严肃问:“你是觉得长信宫有北苍的奸细?”
她严肃点头,看着依旧拼命挣扎的秋霜。
“这些奸细应该和秋霜一样潜伏了很长时间,甚至比你我来的都早!”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溪将狼牙吊坠又重新挂回秋霜脖子上,又示意士兵将人带下去。
“为避免露出破绽,她把假信息烂熟于心,但一个宫女却熟知敌我双方兵力情况,不是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