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吧。”
叶溪扶着还有些发疼的右手站起,沉声吩咐。
魏池倒是很听话,果断松开手。
重获自由的妇人立马从地上爬起抓着女儿急匆匆的跑得老远。
典型的欺软怕硬。
叶溪无奈摇头,回头望着依旧站在原地的小男孩,笑眯眯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摇头,慌乱的揪着沾满泥污的破衣摆。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好说?”
一直在旁没说话的叶识卿终于忍不住走近几步问。
小男孩估计是怕弄脏她们的衣裳,恐慌的后退几步,差点撞上后面像一堵墙的魏池。
叶溪大概猜到原因,又重新蹲下,握着他冰凉的小手,心坎不禁酸软。
才五六岁的孩子,又不知漂泊多久,恐慌很正常。
“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小男孩一愣,又摇头。
“那就是你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名字?”
记得老一辈的人曾说过,以前的孩子都不好养活,所以会在出生后取一个贱名,长大后再正式起名字。
小男孩这才迟疑点头。
“没关系,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管叫什么,都是你父母起的不是吗?”
“是啊,男子汉有什么吞吞吐吐的,大方点!”
魏池是个急性子,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我叫狗娃,是我娘亲起的。”
“狗娃?”
这名字确实够土的……
叶溪笑着摸摸他的头,与身后的叶识卿对换一个眼神。
“那狗娃,你先随这个姐姐去洗澡换衣裳,再吃个饭,可以吗?”
“你们不赶我走吗?”
狗娃诧异的问。
“那你有地方去?”
狗娃摇头。
“既然没有,在这里借住几日又何妨。”
狗娃当然乐意,可是实在忽略不了背后的冰冷骇人的目光。
收留狗娃叶识卿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这个院子有好几间空屋,吃饭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只是如果她们不在这里住了,这孩子又该怎么办?
当然这都是后话。
等叶识卿带狗娃离开,叶溪才看向欲言又止的魏池。
“魏侍卫有话要说?”
魏池挑眉:“你知道我是谁?”
“那日在河边你先是阻止我乘船,后面孟怀潇就赶到,而且,他将暗卫交给我,肯定向我介绍过。”
魏池知道她与永安王的关系,更清楚她是永安王心尖上的人,只是没想到永安王会这么坦诚。
“你比夏安更早跟在他身边,虽也在御城司,但一直处于暗处,掌管御城司的暗卫,不轻易出面。”
“既然姑娘这般了解,在下也不自我介绍。姑娘引我们出来是有什么吩咐?”
倒是聪明。
叶溪确实是故意靠近那个妇人,故意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逼着暗卫现身。
“周围暗卫有多少?”
魏池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叶溪认真道:“京城里的情况,你肯定比我清楚。怀安王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发难,孟怀潇在京城是有人手,但都在明处,怀安王想找个由头控制易如反掌。他已经将暗卫交给我,我当然得弄清楚有多少人,在什么时候进京帮他更合适!”
永安王在进京前曾传信于暗卫,确实要暗卫听命于叶寒溪,但是最后有要求,在最危急关头定要护她安全离京。
而她却想着如何进京帮永安阳!
魏池没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眼前人。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叶溪疑惑的问。
“难道你不信我?”
“当然不是,在下只是好奇,姑娘为何如此自信。”
“啊?”
叶溪一愣,突然被问住。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怀安王是长子嫡出,不仅有孙皇后撑腰,更有孙首辅的支持。所以怀安王的势力很难撼动,即便他做了很出格的事,圣上不一定动得了他。”
“所以呢?”
“王爷心里很清楚,但是为百姓和韩妃所以不得不搏。可你不同,王爷将你放在心上,不希望你参与京城里的争斗,你又何必参和进去。只要你安好,王爷便可放心。”
虽然早就猜到孟怀潇有所安排,但听到魏池这么说,还是有点……有点心酸。
明明已经鼓足勇气要随他生死一搏,他却总是将她推开,将她身边所有的麻烦和危险都排除,等一切处理好,她再接受就好。
那个傻子!
“但这只是他的想法。”
叶溪闭眼深呼吸,又缓缓睁开。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承诺过陪他一起走,不管输赢如何。你只需将现在的情况告诉我,一切安排就好。”
魏池无奈,只能点头。
傍晚,孟怀潇就收到魏池的书信,将今日发生的事逐一细说,信尾还特意一番夸赞。
夏安见主子难得开心,不禁好奇的问:“魏池写了什么?让王爷这般高兴。”
“没什么,一些日常汇报。怀安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怀安王傍晚时分又进宫了。”
“和平时一样,坐马车?”
“是,说是皇后娘娘召见他一同用晚膳。”
孟怀潇拿下灯罩将信放置在跳跃的烛火上瞬间燃烧起来化成灰烬。
“以前住在宫里时可没见他们关系这般好,圣上病体,又只有孙皇后能近身服侍,恐怕是看圣上身体久不好,想让他在榻前尽孝,换一个脸熟而已。”
“圣上自万朝会后就一直病着,无论怎么调理都不见好,眼看马上就要入冬,到时更难调理,孙皇后不让您进宫,也不让韩妃娘娘见圣上,后宫前朝都由他们孙家把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慌什么。”
孟怀潇将灯罩重新盖上,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圣上掌管东盛几十年,十几岁登基,先是成立御城司,监察百官,后又平定蔡林之变。为防止北苍虎视眈眈,颁布禁铁令,哪一项不是壮举。况且……”
“况且什么?”
夏安着急问。
“没什么,我们静等结果就行。”
“是。”
周家村
狗娃是真的很长时间没有洗澡,足足洗了两盆黑水才将头发和身上洗干净,换上衣裳,倒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
待头发烘干,叶溪拿起梳子小心翼翼的替他梳头,再最后用一个银发簪固定,收拾完才让他洗手吃饭。
看着满桌的饭菜,不仅有饭还有肉,狗娃眼睛瞬间通红。
“怎么了?”
叶识卿望着满桌的饭菜无措的问。
狗娃摇头,眨巴眼睛不敢坐下。
叶溪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柔声说:“是不是很久没有吃过一顿这样的饭菜,所以有些害怕?”
“嗯,自从父母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谢谢姐姐。”
叶识卿出生在京城从小长在尚书府,不能说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但吃穿不愁,更没有过食不果腹的日子,所以一时没有领会过来。
她换上一个温柔的笑容。
“别客气,所有苦难都过去了,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人给你准备。”
“嗯。”
果然人在面对孩童的时候都会变得柔软,叶溪抿唇一笑,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狗娃碗里。
“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姐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出身贫苦,倒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叶溪欣慰的摸摸他的头。
侍女端来熬好的药,叶识卿起身摸了摸碗的温度,确定不烫才端到她面前。
“乖乖喝完啊。”
为什么要这么叮嘱。
原因是因为她这几日不知怎么的胃里不舒服,老是昏昏欲睡,又恶意没胃口,就疑心是因为药的问题,所以就偷偷将熬好的药倒掉,今天早上被抓了现行!
叶溪尴尬一笑,端起碗闻了闻苦涩的药,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赶紧放下碗,夹了口菜塞进嘴里,结果不仅没压下恶心,反而更难受。
“唔……”
她赶紧跑出去躲在院子里呕吐,可胃里没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灼的喉咙疼。
“没事吧?要不要让人请大夫?”
叶识卿着急的声音发紧。
叶溪摇头,扶着她的手站起,头有点晕。
“没事,估计是天气转凉,有些脾胃失和。这药是喝不了,停几日再喝吧。”
“行,反正也是调理身体的药,停几日没事。”
见她步子虚浮,狗娃立即跑上来扶她。
“姐姐可是最近食欲不好,又吃不下什么东西,老是犯困?”
“你怎么知道?”
一个五六岁的娃,口齿倒是很清晰。
“因为我娘怀我妹妹时也这样。”
“嗯?”
这句话就像一个惊天大雷,震得叶溪脑瓜子嗡嗡响。
“怎么可能!”
叶寒溪这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还能怀孕?
叶识卿也很诧异,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你……你们……”
哎呦,她有种做坏事被家长抓到的羞耻感。
叶溪害羞捂紧脸。
“我……我去找大夫!”
“别!”
叶溪赶紧拉住差点跑出去的叶识卿。
“周围都是暗卫,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孟怀潇的耳朵里。而且,你怎么还相信小孩子的话,这事绝对不可能!这身体我还不知道吗,都……都苟延残喘了,还能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