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之手中的纸张揉成了团,他死死攥住,皎洁的面容上,阴云荡起,整个人上下都多了几分冷感。
他手上青筋苒起,指节泛红,双眸中冷光四射,唇角咬紧了后槽牙,“她怎么敢?!”
“来人,备马,去江南!”谢瑾之吩咐。
青城看了看天色,“世子爷,天色已晚,可要待明日天朗后再行赶路?”
“现在,此刻!”谢瑾之再次郑重吩咐。
“是,世子爷,属下立即去办。”
青城见谢瑾之面色不善,隐隐猜测此事和苏文挽有关,故而不敢再敷衍。
很快,谢瑾之便踏上了前往江南的马车。
他方才掀帘准备进入,谢羡辰从府外走来,谢羡辰看到谢瑾之上了马车,开口问道:“大哥,这么晚了,还要出勤吗?”
谢瑾之拉着车帘的手顿了顿,他勾唇冷笑,“去接你嫂子回家,怎么,阿辰,要一起吗?”
“什么?”谢羡辰心中一阵惊愕,眸光也跟着颤了颤。
难道他早认出了挽挽?
不及谢羡辰深思,谢瑾之又道:“苏氏表妹,已为谢家妇,却遭人暗算,至今流落江南,阿辰,你说,大哥该不该将你嫂嫂接回来?”
谢瑾之站在马车上,背对着谢羡辰,但谢羡辰还是能感觉他面上冷淡嘲讽的神情。
“大哥……”谢羡辰欲言又止。
谢瑾之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转身落座在马车首位,吩咐青城道:“驾车!”
前往江南的马车就这样在谢羡辰面前驰行而去。
谢瑾之坐在马车上,捏着手中离别时从她手中拿来的一方帕子,仿佛她现在就在眼前。
他皎洁眸子里盛满复杂情绪,惆怅而又情深,“挽挽,你答应过我的。”
“为什么又要骗我?”
“为何还敢嫁给别人?!”
谢瑾之捏紧手中的方帕,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质问眼前的她,恨不得立即飞奔到江南,问她到底为何要这般对他。
*
顾府,红绸漫天,灯火闪烁。
热闹的场景,正在迎接一场即将到来的婚礼。
顾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顾夫人也忙着给新人布置新房。
她指向书房之外的地方,吩咐道:“这里也放一块妆镜。那孩子喜欢读书,日后定会常出入书房,放一块镜面,对女儿家来说始终要方便一些。”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顾怀安见母亲对苏文挽如此用心,心中也放心了不少,想必日后两婆媳之间定能相处十分和睦。
十二月十六日,正是良辰吉日,亦是顾怀安和苏文挽大婚之日。
顾府门上,人来人往,四方宾客都前来祝贺。
明堂之上,婚礼主持高声宣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婚礼主持正要继续出声之时,却有一阵喧闹之声自门外响起。
随即,有一人身着黑衣而来。
此人长身玉立,皎洁的面容若雪一般耀眼,在纯净黑衣之上更显冷淡无情,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看向顾怀安之时,仿佛冰刀袭来。
“怀安,怎么了?”一声柔软娇俏的声音从她红盖头之下穿来。
谢瑾之听得一阵恼怒。
她竟然这样称呼别的男子,如今柔软,如此娇俏?!
她怎么可以这样唤别的男子?
她都没有唤过他瑾之。从来没有!
思及此,谢瑾之猩红的眸子里似乎燃烧烈火,彷佛要将眼前这场婚礼点燃,烧成灰烬。
“谢大人,这是何意?”顾怀安的婚礼被人打断,他知道谢瑾之此次来者不善,但还是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和愤怒,开口冷静地问道。
谢瑾之冷艳的唇角无情勾勒,他走向顾怀安,冷若寒冰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顾怀安,沉声道:“你私藏本官的妻子,还敢来质问本官,顾怀安,你胆子不小啊。”
为了避免暴露苏文挽身份,谢瑾之凑近顾怀安,将声音压低了说话,但苏文挽就站在顾怀安身侧,将谢瑾之的话听得真切。
难道谢瑾之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他现在想做什么?
苏文挽扼在袖中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不及她深思,只感一阵掌风袭来,苏文挽头上的红盖头即被谢瑾之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他冷白的面容,还有那双饱含愠色的狭长的桃花双眸。
瞧着她一脸惊慌失措的面容,一双娇俏的眸子里盛满了疑云和恐惧, 想起她方才称呼顾怀安时那边柔情辗转,他心中就已凉了大半,满腔的酸涩布满心中,让他感到更为羞怒,他无以为计,只能将满腔的愁恨都归结于一句质问的话:“为何要骗我?!”
“大人,我,我没有。”想起他离别时的言语,苏文挽有些心虚。
但事到如今,她不信他还敢当众抢亲!
她进而坦言道:“如今我已嫁人为妻,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呵……嫁为人妻?”谢瑾之冷凝着她,眸子里怒气更盛,“我容你做了半年的陆子兮,你便当真忘了你究竟是谁的妻?!”
苏文挽眸光震了震,她压抑心中的不安,故作镇定地开口:“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不知我在说什么,嗯?”
谢瑾之扼住她的手腕,趋近于她,二人贴得极近,他只凑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你想一妻多夫,享齐人之福,嗯?!”
她身上一阵柔香触及鼻端,令他一时沉醉,许久不见,思念她更甚,此时温香软玉在前,他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将他整个揉碎了给她,他进而握住她的纤腰,压低声音,望着她的眸子,继续问着方才未完的话:
“别人家接纳妾氏,皆要问过原配主母,怎么你想享齐人之福,却可以不顾为夫之意吗?“
“不是的!你胡说!”苏文挽伸手推拒他,却被他扼得更紧。
“你放开我!”她继续推拒她。
顾怀安走去,伸手一把推向谢瑾之,“你放开她!你凭什么碰她!”
“凭什么?”谢瑾之冷笑,“你说本官凭什么?”
他转而望想苏文挽,出言道:“挽挽,你告诉他,我凭什么?”
他扼住她的手腕,胁迫道:“说,我们在谢府,都做了什么?挽挽,告诉他,在白鹤园,你我如何倾身相许!告诉他,谁才是你的夫?!”
他说得越发直白,音量也上扬了不少,周围的几人都露出了异样的目光。
“你别说了,别说了!”苏文挽出言打断了谢瑾之,“求你,别说了。”
他如此不顾廉耻,让她感到羞辱。
她落泪,近乎哀求道:“求你别再说了。”
谢瑾之看到她落泪,心中也跟着发痛,他心中还生着气,可一见到她哭,就没有了办法。
他答应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他抬手轻轻抹掉了她眼角的泪水,再次承诺道:“我不说了,挽挽,求你别哭。”
“别哭。”
他还是握着她的手,不让她逃脱,进而哀求道:“别嫁他了,跟我回去,可好?”
“我不能。”她却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她又落了泪,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心中疼惜,却怎么也放不开她的手,“挽挽,我做不到。”
若是能做到,又和止于此?!
谢瑾之又冷眼扫视顾怀安,冷道:“想做谢府的男妾,他不配!”
谢府的男妾?
他还真将自己作为原配夫主,如此一言,显然是将顾怀安当成了一门男妾。
顾怀安听闻此言,白皙的面容又红又绿。他既然决心求娶苏文挽为妻,便让自己不去介意谢瑾之和她的那一段往事,可如今谢瑾之一再在他面前提起过往,他心中也升起了不快,是满腔的嫉妒。
如今,他要娶苏文挽为妻,谢瑾之又来横插一脚,还讽刺他为男妾,顾怀安只觉十分耻辱,已顾不得尊卑官位,怒狠狠地盯着谢瑾之。
谢瑾之接受到了来自顾怀安的一腔愤恨,进而嘲讽道:“顾大人是清贵的读书人,怎么甘心沦为他人妾氏呢?”
“我家夫人自然是绝世无双,可顾大人怎么甘心与谢某这等卑污之人,共侍一妻呢?”
顾怀安知道谢瑾之这是通过自贬的方式,进而贬低他。
他只坦言开口道:“无论前程往事如何,眼前人都只会是我的妻,与谢大人又何干系?如今我夫妻二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大人又何必穷追夫妻二人不放手呢?”
“强词夺理,痴心妄想!顾怀安,你当知道对本官的妻子不敬,会有何等后果!”
谢瑾之方才落话,即扬手一挥,将苏文挽腾空抱起。
苏文挽惊呼:“你放手,放手!”
“不放!死都不放!”
她拍打他的胸膛,他伸出一手攥住她的手,又将她整个人紧紧苦住,不让她有一点动弹。
苏文挽伸脚在空中乱蹬,“谢瑾之,你放开我!”
谢瑾之听后,却哈哈一笑,也不知为何,她这声“谢瑾之”唤得他极为舒服。
他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挽挽,再叫,我喜欢听!”
“你有病吧!”苏文挽伸脚去踹他,“你放我下来,你想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今日大婚,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不管不顾地将她杠上了马车。
“你放开我,放开我!”
苏文挽伸脚乱蹬,却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别闹了,挽挽。”他顺手将她揽抱在怀中。
苏文挽不停地挣扎着,“放开,放开!”
一架马车因为两人的扭打闹得歪歪斜斜,引来车外的众人注目。
“挽挽,别闹。”他钳住她的双手,将她护在身前,凑在她耳廓说道:“你看,他们都看着呢。”
他用眼神示意她往车帘外看去,只见车窗外的人流都朝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苏文挽内心气急了,她杏眸圆睁,瞪了一眼谢瑾之,这才停下了手脚的动静。
他双手紧紧缠着她,她依旧无法动弹,她抬眸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出言,沉声道:“挽挽,别再闹了,跟我回去。”
苏文挽知道已经瞒不住身份,也不再和他多做周旋,只问他道:“是我闹了吗?”
“好,你没闹,是我在闹。”谢瑾之回应着。
他又道:“但你既已嫁与我为妻,又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挽挽,我不允许!你还没有问过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他摧眉折腰的样子,让苏文挽内心十分不爽。他惯会做这样委屈模样,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辜负了他!可分明是他对不住别人。
苏文挽冷言道:“你难不难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瑾之凝眉看向她,眼中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她却不将其看在眼里,又道:“你我并未拜堂,如今我的丈夫是顾怀安,我又怎么会是你的妻子?”
“挽挽,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如此口出狂言来伤我吗?!”
谢瑾之伸出手指,勾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道:“可你我早已有夫妻之实,而且不止一次,你忘了,那些日子,你我耳鬓厮磨,难舍难分!”
“你!”
他还有脸提当日之事,苏文挽想起来,就一阵恼怒,娇柔的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她驳斥道:“谢瑾之,你别忘了,那都是你强迫我的!”
“挽挽,你扪心自问,是皆尽如此吗?难道你对我自始至终就没有一点感觉吗?”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挽挽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若是没有,又怎会主动亲吻他的喉结,他白皙的脖颈,她怎么可能会对他没有感觉?
想起那些过往,他凸起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皓白如玉的脖颈下传来一阵吞咽之声。
苏文挽不禁抬眸去看他的喉结之处。
谢瑾之的脖颈修长白皙,喉结滑动时,却有一种浮动之美。
听到他的言语,看到眼前的画面,她不禁想起往日的场景,一阵恼怒之感强烈横生。
她怒道:“那又怎样?!我也是人,我也有人之常情,我早就说了,那件事,我并不放在心上,如今你我也互不相欠!”
谢瑾之最见不得她这副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听她这般自轻自贬,他亦心中不是滋味,他面上愠色更盛,怒而质问她道:“你不放在心上?你当我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