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巳时,青云楼外人影匆匆
今日是大年初三,许多经营贸易的商人纷纷涌入京城,青云搂又住满了来往客商。
大年的雪已经停了,只是屋外的积雪还没有融尽。
苏文挽起床之后,青云楼的厨娘就上楼来给她送吃的,是一碗肉汤,还有好吃的汤饼。
“公子,雪化了,天更冷了。我给你加一些炭火,还有这个汤婆子,你拿着,暖暖手。”
苏文挽接过,“多谢阿娘。”
她是青云楼的顶级厨娘,这些事本不该她管,以前在别的酒楼,这些事情也都是宾客自己做,苏文挽也没有麻烦人伺候的习惯,故而礼貌回应道:“这些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厨娘只是笑了笑,给她添了炭火,又替她规整了一下屋子。
苏文挽暗道,难怪青云楼能成为上京第一酒楼,原来胜在服务态度,连一个顶级厨厨娘的服务态度都这般出众。
待厨娘走后,苏文挽又在霓裳阁开业手册上落下几笔,“第一流的服务”。
要让霓裳阁在京城立足,不仅技艺过硬,成品出众,还要服务到位。
以买者为中心,这是她一直坚持的准则。服务谁都可以做,只是怎样以为最小的成本做出最好的生意,这是一个难题。
苏文挽继续想着,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文挽以为是来送炭火的小厮,故而随意道了一声:“进来吧。”
她继续埋头伏案书写,娟秀的字迹在炫白的纸张上,显得劲秀清朗。
“这里,可加一条。”一阵清如泓水的声音从头顶袭来,一只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指向早晨落笔的地方。
苏文挽一惊,抬起双眸,“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稳住了心神,又问他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谢瑾之被她这样一问,也听出了她语中的嫌弃,一时无语,只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只因落了一贵重之物。”
“贵重之物?”苏文挽转了转眼眸,有些警惕地问道:“敢问世子爷掉了什么贵重之物?”
可千万不要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若是找不到,谢瑾之难免迁怒于她,若是再向她索赔,她恐怕把霓裳阁卖了都赔他不起呢。
谢瑾之看出她的紧张,一双无辜的眸子,圈红的眼,我见犹怜,故而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笑了笑,问她:“若是找不到,姑娘要赔我么?”
果然是想向她索赔,苏文挽并不敢保证他的东西没有被人顺走,但此时推卸,反而让他起了嫌疑,故而她坚定道:“若世子爷的东西果真掉在我屋内,我愿意赔偿。”
“嗯,好。”谢瑾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从他这个笑容中,苏文挽看到了一种不怀好意,她有些不耐地,开口问道理:“是什么贵重之物,还请世子爷直言。”
“我的夫人丢了。”他眨着双眸看她,有几分无赖地问道:“挽挽,你要赔我么?”
苏文挽翻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衣袖,转身去拿新纸。
他上前去帮她,她并不搭理。
“世子爷,耍我很好玩吗?”苏文挽显然是生气了。
“没有耍你,我句句属实。”他面露诚挚。
苏文挽却很难信他,只觉得他大年之期,闲来无事,故意作弄她,她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这样我只会觉得你是在故意耍我,你若有半分尊重人的意思,就不该这样。”
“我没有不尊重你。”谢瑾之也觉得委屈,好不容易让人跟他来了上京,却碰也碰不得,看也看不得,他也感到很无奈,“自从来了上京之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一件事不是按照你的心意来办?”
苏文挽冷笑一声,“哪一次不是按照你的心意?你说要在这里过年,就在这里过年,你说除夕要去看花灯,就去看花灯,哪一件不是你心甘情愿的?”
在她眼里,他的陪伴就算是一个笑话?
“是,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若非看到有的人孤苦伶仃,我根本懒得管,我是一个笑话行了吧?!”
他的声音变得冷硬,苏文挽长这么大,除了眼前这个人,还没有人敢跟她说这么重的话,念及父亲和家人,她心中又燃起一阵委屈,双眸也变得微红,“是我要你陪我了吗?”苏文挽亦提高音量,却忘记了她语声里还带着哭腔,“是你自己一个人怕孤独吧,偏要来的,怎么又怪起了我?”
谢瑾之看她哭,心里也感到难受。
怎么又把她惹哭了?
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原本只是想逗她开心的,如今又弄巧成拙。
他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平复了一下心情,却看到小白坐在软垫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争吵的二人。
谢瑾之走上前去,蹲下身,小白冲他喵了一声,他伸手将小白揽入怀中,又转身朝她走去,将小猫往她怀里凑,“小白冷了,抱抱它,好吗?”
小白坐在炭火旁烤得一身毛发暖洋洋的,哪里会冷?
苏文挽抬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你知道冷!”
“是我冷,是我孤独。是我需要人抱,需要人陪,是我柔弱不能自理!都是我的错,挽挽,看在小白的面子上,就别生气了,好吗?”
“你再生气,小白该伤心了。”
“你不该来的。”苏文挽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嗯,你的牌位,我已经移出谢府宗祠了。”
“真的?”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雀跃,仿佛迎来了自由。
谢瑾之心中暗气,却不敢表露。
他答道:“真的。”
“如此说来,以后你我当真井水不犯河水了,世子爷,祝你以后再觅良缘,官途长虹。”
“嗯,那就多谢姑娘了。”
“方才确实是我失礼了。也望姑娘此后一帆风顺。”
“好。”
她答应得爽快,秋水般的眸子又闪烁光亮。谢瑾之看得心中不是滋味。
离了他,就让她感到这么快活?
她的牌位早就该移出谢家宗祠,此前因为掩人耳目,所以没有动,如今移出来,只是因为他还想重新再迎娶她一次。
她却以为这代表着和离。
夫人毕竟年少,于情感人性上,天真单纯,怎么知道谢瑾之这是以退为进,循序渐进,谋她为妻。
苏文挽将谢瑾之送出了房门,他方才转身,就听“嘭——”的一声,她毫不客气地关上了房门。
谢瑾之脚步顿了顿,捏住了手中衣角,眼底闪一丝白莲花般的冷酷与柔情,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挽挽,迟早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