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牧带人赶到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赵文霆这么狼狈的模样。他脸色惨白、身体蜷缩地侧躺在地上,脸上还有赫然醒目的手巴掌印。
严牧心中暗惊!
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巴掌呼到赵文霆脸上去。
“少爷,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严牧蹲下身子,关切地问。
赵文霆的眼睛黯淡无焦距,似乎在想事情,他的鼻梁高挺沾染了灰尘,嘴唇略显苍白地动了动。然后定睛看了正在给他解绑的严牧一眼,他沉默着摇头。他本来想要诉说自己今天的遭遇,和那个叫‘无名’的男人身上透出的诡异,但是,他要怎么去解释这种诡异的感觉呢?想到这里,赵文霆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力气站起来吗?”
严牧自动忽略掉赵文霆眼神里的古怪和复杂,此刻他只想尽快带着少爷离开这个地方。
“我试试。”
赵文霆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比起之前倒是要好了一些。
刚站起来的腿脚突然酸软无力,眼看赵文霆要往前面的地板直直倒去,还好他被严牧给拉住了。
“没关系,应该是一种特制的乙醚成分,我先带你到外面。”严牧的声音紧张却又柔和,他很有耐心地单手搀扶着四肢瘫软的赵文霆走出那扇破旧的大门。赵文霆这才发现,他不仅是位合格的秘书,还是位很会照顾人的‘好哥哥’,就是因为有他,所以莫沫回到严家才能如此幸福吧。
不知不觉中,赵文霆的脑海里又浮现莫沫那张快乐欢笑的脸庞来。
为了赵文霆被绑架的消息不走露,所以这次出来严牧带出来的人手并不多。
并且他们没有选择回老宅,而是回去赵文霆自己的别墅。
夜色渐深,车里死般的寂静。
灯光沉暗。
赵文霆伸手接过严牧递过来的丝巾,静默地擦着脸上沾染的污垢。
他满是心事的脸望向窗外。
“少爷,对于这次绑架你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吗?”严牧一边开车,一边试图从赵文霆这里找线索。他想,既然少爷人是清醒的状态下,那或许看见或听见些什么。
“是赏金猎人公会的幕后老板‘无名’。”赵文霆淡淡开口。
“怎么会?”严牧难以置信的样子,然而看到赵文霆的脸色,他明白他没有在开玩笑。“会不会是宋天娇她……”
“不是她,”赵文霆立马明白了严牧的猜疑,他立马否定,“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暗地里找人先调查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好。”
车内重新恢复安静。赵文霆面色不悦地仔细回想着男人与自己说的每句话,似乎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真相。那个废弃的游乐场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应该记得吗?还是说他忘记了什么?
他手指无意识地抽紧,指甲紧紧陷进自己本就被摔倒摩擦在地上破皮了的掌心,有丝丝鲜血渗出。
然而还没等严牧安排人去调查,裴铭便立马出现在了别墅,并且带来‘无名’那边透露的“梁楚欣被剔骨”的消息来。
“什么?!”严牧瞳孔地震,“梁楚欣她……”
听到这,严牧顿时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她是莫沫最要好的朋友,并且她对莫沫也是那样的好。任谁也没想到被梁家军带走的梁楚欣会是这样一个下场。
赵文霆沉默听着,“那她现在还活着吗?”
严牧哑然。裴铭摇了摇头,“目前具体的我们也还在追踪中,这消息的准确度也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确认。”
“我不明白,如果今晚绑架少爷的事情真的是这个‘无名’干的,那么现在他又给我们提供梁楚欣下落的消息,这到底是何意?”严牧若有所思,实在是想不通。
“目的很明显,”赵文霆笑容轻轻淡淡,“他不想让我进入虚空境。”
严牧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这么说他是认准了少爷你一定会放弃行程安排去救梁楚欣。”这样,事情似乎就说得通了。但严牧却又总还是觉得又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把少爷绑去那个游乐场呢?这个目的又是什么?而且一路上少爷都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到底他们在废弃游乐场里面又说了些什么?
“少爷,我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严牧觉得与其自己在这猜,不如直接问清楚。
“说吧。”赵文霆眼皮抬也没抬地说。
雪白光亮的灯光下。
裴铭一边听着严牧与少爷之间的对话和分析,一边沉默着给他处理伤口。
**
简陋房间里,墙壁上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走动,指针此刻指到了两点钟的位置。
梁楚芳跪坐在床边,望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妹妹,小声啜泣着。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她,明明那晚她们有机会可以逃走,可是她却阻止了她,并且还扬言自己会保护她。
此刻的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姐……”
突然,床上的梁楚欣醒来了,她的声音异常沙哑。
“阿欣,姐姐在,我在……”见到梁楚欣醒来,梁楚芳脸上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是落泪的。最后,她眼神里的歉疚和无措一闪而过。
“我们这是在哪儿啊?”梁楚欣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刚支撑在床板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整个左手都被纱布缠绕包扎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在无意识的使力下,似乎触碰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感传达至她的脑神经,然后是鲜艳的红色鲜血沾染从雪白的纱布里晕染开来。
“姐,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会这样?”梁楚欣吓得眼睛瞪圆,即使醒来,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剔骨的事实。
“阿欣,你……你听姐姐说,这一切都是姐姐的错,”梁楚芳眼神沉痛,眼泪扑簌簌地掉落着,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哭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那些都不是梦啊……”
梁楚欣眼神恍惚,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面的自己被剔骨了。
木板门被从外往里推开,出现的是梁思远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庞。
看见病床上的梁楚欣醒了,他的眼睛忽然又亮晶晶的。
“堂姐,你终于醒啦?”他快步走到梁楚欣的面前,然后笑着伸出左手来,上面是同样用纱布缠绕得跟个圆球似的手巴掌,“我跟你讲,不愧是你的‘天生异骨’,居然和我十分地契合,我这几日灵力大增,这可多亏了堂姐你。”
“够了!梁思远!”梁楚芳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她眼里是滔天的恨意,“滚出去!”
梁楚芳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你说什么?!”梁楚欣眼中含着泪水,她呆呆地望着梁思远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那里面,竟然有自己的骨头?他居然真的对自己做了这么狠心的事情?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冰凉,想要去触碰那只同样被纱布包扎的手。
“你放心,我不是来跟你炫耀的,我是真心诚意地想要感谢你。”梁思远抽回了自己被包扎的左手,笑容满面,右手手指轻轻摸着梁楚欣那头凌乱却又柔软的头发。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她的伤口和伤痛般。
梁楚芳“霍”地一下从床边站起来!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梁楚欣的头顶传出。
梁思远和梁楚欣仿佛都瞬间从各自沉浸的世界中醒来。
“滚!”
梁楚芳尖叫着把梁思远赶了出去。
回头再看自己的妹妹,梁楚欣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那,目光涣散,身体却颤抖得不成样子。梁楚芳觉得自己的心也同此刻的她一样,沉默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