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烧了一锅水送进房里,吴梅花仔细为白九九擦身子。
许是觉得身体舒服,疲惫缓解的缘故,白九九眉心舒展开来。
她这一次是真的昏睡了过去,精神力无法支撑意念进入空间恢复。
半个多时辰后薛林将于大夫带来了。
这是一个长相和蔼的老头。
花白长发挽在头顶,用一根木头簪子固定,颚上续着山羊胡。
双目明亮,一身的草药味。
腰间挎着一个药箱,走起路来衣摆带风。
年纪虽不小了,却很健壮。
于大夫医术不错,原本是镇上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却因看不惯东家嫌贫爱富,不愿接纳太穷的人寻医问药。
就离开了。
这小老头有恻隐之心,乃江南人士,永乐州在干旱爆发后,官府便不在乎百姓死活。
镇上县里的医馆多少都与官府有瓜葛,对百姓十分苛刻,他便打算留下自己开一个医馆悬壶济世。
然而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屡屡受挫,最后便在沟田村落了脚。
十里八乡的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他。
这个老头有个怪癖,穷得揭不开锅的百姓找他治病,他可以分文不取,甚至贴药贴钱都愿意。
家里环境稍好一些的,出诊费通通一两银子。
药费也比医馆以往的正规药价高一些。
用他的话来说,你生病请我医治,药价几何我说了算。
收不收钱看我心情。
因此,很穷的人当他是活菩萨,稍微好一些的百姓对他又爱又恨。
老头不讲武德,还不敢得罪。
坐在白九九的床前,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处,认真的把脉,微微眯着眼,另一只手抚着山羊胡。
片刻后放开,把白九九的手送进被窝里。
白风急切的问道:“于大夫,我师父如何了?”
薛林与吴梅花也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等他回答。
“并无大碍,只是饥饿疲累导致的昏睡。
你们烧一些红糖水慢慢喂给她喝,睡好了,有力气,便会醒来。”
于大夫说道。
薛林白风松了口气。
“我这就去烧水,白风,小薛,带于大夫去看看你们师公。”
吴梅花长出一口气说道,
白风指着醒来,一直不说话,陪在白九九身边的闹闹说:“先看看闹闹吧。
师公那里我随时都盯着的,师父懂医术,他的状态很好,没有发烧,呼吸也有了力气。
我担心闹闹昨晚惊吓过度,会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发生。”
闻言于大夫问了昨晚的事,白风简单的说了,着重描述闹闹当时的情况。
墨子衡状态的确不错,白风每隔半炷香时间去看一看,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
现在最该管的应该是闹闹和白九九。
于大夫得知事情经过后,骂了一句真不是人,又坐回床边,对着团子道:“小孩,你过来一些,老爷爷给你看看身体。”
团子木纳的看着他,小手紧紧的抓着白九九的另一只手不松开,也不说话不动。
白风半蹲着轻声道:“闹闹,让于爷爷看一看好不好。
看完好证明你身体没事,才能好好的守着娘亲。”
团子看了看白风,很小声的问:“娘亲爹爹会没事的对不对?”
白风点头,心里好难受。
这孩子太小了,还知道担忧这些,王有良夫妻简直该死,都怪他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师父师公会没事的,你乖乖让于爷爷看一看身体。”
听到爹娘没事,闹闹眼珠顿时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没哭出声,却让人看得十分心疼。
于大夫咬牙切齿的低语一句:“那对夫妻简直不是人。
瞧这孩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身后的吴梅花心中叹息,本想说些什么好话的,可她发现,王有良夫妇没啥好的地方。
“真是作孽哦。
白风,你把娃儿哄起来让大夫看看,我去煮红糖水,顺便把粥端过来。
不吃东西怎么行,你好好哄哄。”
话毕,转身就走,还顺带把薛林喊了出去。
听白风说,这一家子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尤其是娃娃,大夫没来时,无论她与白风如何劝,小娃子就是不肯吃饭。
不肯下床离开小天师。
薛林也是饿得不行,走路都没力气,再不吃东西,下一个昏睡的就是自己。
闹闹无声的流着眼泪,看得老大夫心疼得不行。
这十里八乡的娃娃很多,眼前这个却粉雕玉琢,就是太瘦了。
如今还哭成这个模样,老家伙的心都化了。
白风伸手去抱闹闹,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乖乖的扬起小手。
“白风哥哥,我饿。”
“好,吴奶奶去端粥了,闹闹先让于爷爷看看,我们马上吃饭。”
白风说道。
于老头见团子的第一眼就很喜欢,知道他如此懂事,更加欢喜了。
团子抬手擦了一下眼泪,乖巧的伸出手:“于爷爷,麻烦你了。”
客客气气,声音软软糯糯,简直不要太让人心疼。
于老头稀罕得不行,急忙给他诊脉。
脉象虚浮无力,跳动的节奏也不大正常。
首先是饿的,加上长时间营养不良,导致胃部有轻微的病灶。
昨晚又被惊吓到,这孩子问题真不小。
好在他来了,以后慢慢调养就能恢复。
片刻后,于老头开了两张药方递给白风:“一会儿随我去我家取药。”
指着其中一个药方上的字说道:“这一味药我没有,要去镇上找。
价格不会太便宜,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白风识字的,大略看了看,急忙答应下来。
于老头摸了摸了团子的头顶,又看了看床上的白九九,说道:“小家伙出去吃早饭吧。
你娘亲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
等会儿给她喂红糖水后,就不能打扰了。
乖。”
团子依依不舍的看着娘亲,走到床边边给她掖被子。
“娘亲乖乖睡哦,闹闹等娘亲醒了再来看你。”
说罢,踮起脚尖,低头亲了一下白九九的脸,这才是一步一回头的跟着白风走了出去。
于老头十分喜欢他,甚至产生了心疼。
将闹闹送到灶房交给薛林看顾,带着于老头去了墨子衡的房间。
此刻墨子衡还没有苏醒,安静的躺在床上。
他面无血色,嘴唇起泡,呼吸浅薄,要不是心口处的衣服被心跳撩动着,咋一看还以为死了呢。
他腹部的伤口很严重,天气太热,包扎后,白九九并未给墨子衡盖被子,只用衣服轻轻的掩住伤口处。
床头上吊着点滴瓶,里面已经没有了药水。
手背上贴着医用创可贴,一股奇怪的药味扑鼻而来。
于大夫嗅了半天,难以分辨是什么药。
来到床前掀开衣服,小心心的揭开纱布看伤口。
“嘶。
好精妙的缝合术,是何人所为?”
他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白风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于老头眼里都冒着金光,恨不得立马将白九九喊起来,探讨一番。
大离国没有缝合术,于老头之所以知道,并且说出来,是他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半张残图。
那上面就有缝合术几个字。
残图是他年少时与几个好友游湖,无意间从一个外邦人手里买来的。
于家世代行医,却不愿与皇家以及官方打交道。
得到那半张残图后,于老头就暗中研究。
几十年过去了,都没能整明白缝合需要什么线,要注意些什么。
几十年来老家伙都会拿一些动物做实验,无一例外,伤口全部会感染,会溃烂。
好一点的也会出现高热情况,即便在精心照顾,用不了多久,实验的动物便会死掉。
如今看到墨子衡腹部的缝合术,老家伙的心都在欢悦。
这可比他看见的图纸精妙多了,而且缝合所用的线也是肉色。
神乎其技,真正的神乎其技啊。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白风有些想笑。
老头子完全不顾形象,弯腰用鼻子去闻伤口,希望能察觉些什么。
可惜让他失望了。
行医几十年被打击得怀疑人生,他什么也没发现,除了奇怪的药水味,啥也没有。
拉起墨子衡的手把脉。
脉搏虽然虚弱,但却在好转。
失血过多的情况逐渐在恢复,要不了多久,人便会醒来。
深吸一口气,将墨子衡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包扎好,说道:“目前来看,他的情况比那边的一大一小好了些许。
只要细心看着,不要发热便好。”
白风闻言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露出了一抹微笑拱手道谢:“多谢老大夫。
还请你跟我出去拿诊金。”
于大夫摆了摆手:“不急。
哈哈,不急。”
话毕,背着手,目光不舍的扫过点滴工具,以及墨子衡的腹部走了出去。
这里有高人,诊金啥的不要也罢。
要是能将缝合术学到手,将来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尤其是这伤口并没有溃烂出脓的情况,人更没有发热,简直匪夷所思。
老头子自来熟,走到灶房这边的背阴处随便坐下,不走,也不要钱。
白风不清楚他的心思,就随他去了。
于老头的性格不喜与人有过多接触,今儿倒是奇怪得很。
也罢,他要做什么随便,师父师公都没事,他也放心了些。
等一会儿该练功了,不能让师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