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之回到府中找老将军,彼时老将军拿着扫把在清扫院子,他动作缓慢,步履蹒跚,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
老将军一生勤俭节约惯了,在边疆的时候,生活环境没有在京中好,事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因此到了京中老将军还是如此,不习惯让人侍奉,下人对此也是司空见惯。
若说这京中谁是勤俭的大臣,过得如祖父一般,恐怕这京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战争磋磨了一生。
老将军刚放下扫把,想将鱼缸里的水换了,就看见沈沐之站在院子门口。
老将军一招手,招呼他过来。
“沐之过来了,快点过来帮我把这缸里的水给换了,入秋了,这天也渐渐冷了,如今我也是老了,腰背都变得僵硬了,没有年轻的时候利索了,想当初我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一晚上都没事的人,如今搬了鱼缸就怕把自己的腰给闪了,人不服老不行。”
说着慢吞吞地拿起一边蒲扇,慢悠悠地走到摇椅那,扶着旁边的架子才能坐下。
坐下之后拿起蒲扇给自己扇风,一副归隐田园的样子。
沈沐之也知道,若非祖父是为了自己,他是不会留在京中的。
如今已经是初秋,院子里的树叶都纷纷落下。
刚扫干净的院子,又开始掉落了几片树叶。
沈沐之看着老将军,这年他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分明前几年还硬朗的身子,这几年也是急转直下。
一到天冷了,许多在战场留下的旧伤都开始复发。
这腰背上的伤,就是当年从马背上摔下来时留下的隐疾,如今老了便全都冒出来了。
沈沐之进门,没说一句话,默默地端起鱼缸将水给倒了,又拿着水桶拿着到外边接了水将水缸填满。
老将军就拿着蒲扇在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扇风,悠闲自在。
直到沈沐之做好一切,才回到老将军身边,他眯着眼看着他。
老将军知道了沈沐之怕是知道了,他也不该瞒着他。
只是当初他一心扑在儿女情事上,哪里会这些,更不提他与秦颂之间那些乱糟事,他还能与他联手?
相比之下,秦颂还能分出心来筹谋这些事情,他也是佩服至极,也知道秦颂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沈沐之眼神复杂,看着老将军,他想询问老将军与秦颂究竟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将军睁眼就看见沈沐之欲言又止模样,就知道他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
“你要问何,直说便是。”
沈沐之就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与老将军一一说了,沈沐之想知道秦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与秦颂确实一直在往来,当初你们关系闹得这么僵,我怎么能眼看着你与秦家就这般,于是我就找到了秦颂,这件事我确实一直瞒着你。”
沈沐之眉头微皱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外祖父。
他不明白,这个人是谁都好,为何偏偏是秦颂。
“祖父为何会与他联手?”
他与秦家虽然表面上有关系,可里子到底是不和的,老将军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理解,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做了,沐之,你应该知道如今陛下对秦颂诸多猜忌吧”
沈沐之自然是知道的,可这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知道又如何?”
老将军接着道:
“就算是当初秦颂将太后拉下台,还是不能得到陛下的信任,陛下对他猜忌太多,这样下去,秦家始终是不能安稳,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何不能联手。”
沈沐之听着这些,才知道秦颂早就与外祖父商议好了一切,他是一点端倪都未曾察觉。
“他虽然做事狠辣,可到底比其他人信得过,只有他才能算得这么准,做得这么利索,明白当今这位的陛下的性子,所以我才与他联手。”
老将军大口呼吸着,颇有些喘不过气来,沈沐之急忙上前帮他抚胸拍背。
“父亲还是要注意身子,最近可以按时吃药。”
老将军摆摆手表示没事,都已经习惯了。
“都是老毛病了,不妨事,年纪大了,身子大不如前了,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我的光景也不多了,如今还能靠着这汤药过日子,”
他抬起一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压下胸口的闷意,他看着沈沐之,让他上前来,眼中都是悲凉。
“你也知道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要为了你的今后做好了打算,来到这京中这么久,我也知道如今这位不适合皇帝。
老将军感叹着,这些年朱钰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他争强好胜,不顾百姓的苦,这样的人有何资格做君主?
而他知道沈沐之虽然去过几次战场,可他上来不是上战场的料子,他心地善良,为人谦和卑躬,就算是没有秦颂那般能力,可到底也是个明君。
“我们沈家世世代代是武将出身,我们是擅长打仗,但是我们也最害怕打仗,更害怕看见那刀枪剑戟、血流成河。可如今陛下一直在筹备着北伐,这谈何容易,到时候苦的不是别人,苦的是我朝的百姓,苦的是那些在疆场上浴血奋战的将领和士兵。”
沈沐之沉默着,他又何尝不知,朱钰做事极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哪里会顾及那些百姓。
可自己能坐上那个位置吗?他要如何做?难道是要靠着秦颂上位。
可他这么一个人,他能甘心居于臣子吗?
他知道秦颂的野心很大,否则朱钰也不会忌惮他这么多年,明知道要靠着他才能坐稳皇位,却也不得不防着他。
“祖父就这么信得过秦颂?”
沈沐之不知道祖父为何这么执着于秦颂,当初在边疆的时候,他便是一心地讨好。
“抛开他做的那些事不谈,就光看他如今的筹谋算计,他确实是个有能力之人,只要他有心辅佐,这江山必将坐得稳稳当当的,只是当今陛下不明白而已,可如今他明白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