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前面是什么?”
“那个南弦宫叛徒?等着吧,今日之仇我必报不可,绝不可能给她留活口!不止是她,青云宗也别想好过!”
“青云宗?青云宗真的背叛人族了?”
“哼!你以为我等无缘无故为何会如此狼狈?”
都一起出生入死了,之前瞧着东洲散修颇为不顺眼的几宗弟子到底没好一棒子打死,多多少少不至于出言贬低,尤其是这一路好几个被顾斯恶捞回来之后。
可尚且活着那几个叛徒,他们是一个也不想放过。
自然,也有颇为理智的:
“修补裂缝才是正事,不过南弦宫也难辞其咎。”
从白光散后走了出来,终于瞥见了前方的叶长欢和萧燃。
“顾道友!萧道友,你们愣着做什么?裂缝不就在前面吗?”
乔成济心里高兴,抬步跑了过去,其他人也按耐不住,一个一个的越过顾斯恶,剑修脸色淡漠,脚步很稳。
莫琮:“不走快些?”
对方抬起的脚步一滞,声音没多少起伏:“此处危险,如何能冒冒失失?”
莫琮:“哦——”
顾斯恶:“……”
他当做听不见,目光顺着叶长欢的身影抬头,表情一变。
“你们……”
乔成济靠近只有声音也戛然而止。
亦或者说,瞧见这一幕的众人纷纷止住了脚步。
不过是一个拐角,侧头就能看见一扇数丈高、紧闭的大门,门前两根刻满符文的石柱,五人合抱也未必抱得完,而现在,那些飞着盘踞着的妖兽安静一片,巨大的体型令人望而生畏。
也正是因为太过安静。
血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才格外清晰。
他们看着那根巍巍的石柱上,血液顺着符文的凹槽往下,直至地面,被绑在石柱上的修士低垂着头,一身衣裳满是血污,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浓浓的死气,亦或者那已经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了。
唯有腰间的弟子令牌尚且还算清晰。
“卫汲!”
萧燃红着眼大吼。
原本温润的神色即便是经历了一番生死也未曾改变过,如今却彻底狰狞起来,朝着石柱上的卫汲飞去!
叶长欢声音一颤:“卫师兄。”
“卫师兄,他说过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师白桃不可置信。
浓重的杀气令人战栗,叶长欢握刀的手在发抖:“拦住那些妖兽,我要开门!”
萧燃的出现让守在门口的妖兽敏锐的发现了不对,纷纷朝着他伸出爪子!
“人修!我就说方才我察觉有人!果然是人修!”
“不知好歹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谁也不能坏我妖族好事!”
“滚!都给滚开!”
萧燃怒吼,金丹修士的暴怒一剑重伤了眼前的障碍,却耐不住妖兽更多,和人修比起来,那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
仗着兽多势重,便是落爪张口,一个不注意都能将萧燃吞入腹中。
“呵呵,金丹,一个乱了章法的金丹,算个什么东西?”
偷袭的妖兽看着萧燃朝着卫汲伸出手,毫不犹豫的一甩尾巴!
突然,它只觉得身后一阵凉意。
眼前一花,萧燃竟然变成了它妖族的同伴,它一惊,连忙想要收回尾巴,可才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回过神了。
精神力!
假的!
被戏耍的愤怒涌上心头,妖兽恨不得现在就将萧燃拍的粉身碎骨。
它如此想的,也如此做了。
只不过这次尾巴没来得及继续向前,那股密密麻麻的被盯住的恐慌感就袭来。
身后女修的声音满是肃杀:
“太乙四相!”
噌!
八刀齐出,指尖一压,尽数落在妖兽尾巴之上!
“吼!”
妖兽肥厚的皮肉就这么硬生生的被贯穿,轰隆隆的砸在地上翻滚,原本是为利器的尾巴露出惨白的骨头,早已软趴趴的一片。
“滚开!滚开!”萧燃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色,风光霁月的剑修下手骤然狠辣,丝毫没察觉自己险些就被一尾偷袭。
“老子拼了!”
屠献气不过灵气包裹铁尺猛地一砸!
慢了半步的其他人容不得拖延,反倒是驻守的妖修一惊:
“这么会这么多妖修?”
出声的妖修语气危险,却不见踪迹:“青云宗那群蠢货到底做什么吃的?还有南弦宫的那几个?这就是他们说的断后?果然是不中用的人族!”
“公子,我们现在如何办?”
修士的人数远远超过它们的预想,这绝对是一个完全没预料到的意外。
声音默了默,冷声:“那就按计划办,还有,杀了那个刀修!她是朝着大门来的!”
“是!”
不及萧燃出现时的毫无防备,其他人想要再靠近石柱时已经难如登天,体型巨大的妖兽纷纷下场,修为差距或许不大,但耐不住皮厚体宽,挡在面前不与它纠缠杀死的话,难以寸进。
一时间竟然真的将修士群剿散开了。
“看见同伴被挂着不救,还敢想进去坏我妖族好事,你们人修如今也这般冷血无情了?”
长着四只长翅的天鹤血水兽挡在了叶长欢面前,灵气旋风一扫,地面沿着叶长欢露出一个裂缝,层层冰锥拔地而出,那是将近金丹修为的实力,且恰好相反,是叶长欢相反的灵气属性。
若是经验不足的修士遇见,难免会手忙脚乱,可惜它到底是低估了叶长欢的理智,见此眉头也不眨一掌拍入地面!
火灵气与水灵气在地下就这么撞在一起,掀起的爆炸威势彻底拉开了距离。天鹤血水兽微微惊讶,爪子离地飞在半空之中。
“不过坏你妖族好事。”叶长欢抬手一抓,精神力化作天罗地网:
“我有何不敢!”
天鹤血水兽感觉灵魂被拉扯,瞳孔一缩:
“天水之术!”
冰刃切割着精神力上下,青锋刀芒一时长刀一丈之长,带着熊熊火焰斩下来。
天鹤血水兽四翅化为肉盾,刀芒寸寸碎裂!
后者不得不落地滑出十几米,兽瞳浮现欣赏:
“好刀法,人修也不算都是废物,如此也好,我与你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也不算辱没你我了。”
咔咔——
类似钢铁一样质感的羽毛随着主人的动作发出声响。
叶长欢跨了一步,额间汗水滑过,嗤笑:“那就来!”
“天水源!”
“烈火重明!”
冰火交织,动静大得吓人。
只不过如今谁也没有关注的心思了,几个领头弟子被死死缠住。
师白桃扫了一眼拓跋尊对战的妖兽又再看看几宗之人的对手,最终将目光放在提着锈剑的剑修身上:
“顾师弟,萧燃师兄尚有心魔在,去救卫师兄!”
也就他们三人最为清晰的听见当初卫汲的话,她和叶长欢被拦在半路,而顾斯恶或许是慢了一步,被妖兽以为是杂修,并未遣派太强的牵制他。
当初萧燃因为化丹城一难心魔四起,而今日若他们没救下卫汲,未尝不会如萧燃一般,执念缠身。
顾斯恶闻言,果然动了。
师白桃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心就提起来了。
这个剑修,和她说去地方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羽翼太厚,难已燃起,又是水灵根……”叶长欢抹掉嘴角的血迹。
要防御有防御,要优势有优势。
这简直毫无破绽。
可修士怎么可能没有破绽?
“痛快!”
天鹤血水兽张开翅膀,大笑道,毫不在意边说话边吐出来的血。
诚然,它的防御的确很难受皮外伤,但有时候力道是往体内钻的。
“人修,你我身在不同阵营,你想杀我我也不能放过你,但如此一个体面的死法,不枉同为修士一场了!今日即便是我死,也死的其所!”
叶长欢掌心下压,盯着它的脸也笑了:
“彼此彼此。”
她说着,一跃而起,卷起的热风一浪一浪的往上滚,天鹤血水兽不屑一笑,故技重施罢了,又能如何呢?
翅膀一震,白的的羽毛飞射出去!全然一点一点的削弱叶长欢攻势,直到叶长欢离它最近之时,攻势已然溃不成军!
“裴明!”
叶长欢突然低喝一声。
“什么?”
裴明从刀光剑影之中拉满长弓。
天才之间的默契倒不至于差这一分半点,只是茫然了一秒,便也顾不得准头,朝着天鹤血水兽射出三箭!
也正是因为没有准头,天鹤血水兽看着偏离了路线的箭羽,冷笑连连:
“无用之功!”
它眼中闪过一抹黑色,有个身影闪现在战场之中,眼皮跳了一下。
那么快的速度,如此修为,那是在……
“拦住他!他要靠近大门!你们怎么办事的!”
剑修闻言停下脚步,踩着地面跃起一剑勾着从自己耳边飞过、偏离了路线的箭羽,剑背当的一声,甩向了天鹤血水兽!
可,到底还是差了一几寸!
天鹤血水兽不在意箭羽,人族无用,犯不着忌惮,他如今的注意力全在顾斯恶的身上。
这个检修,居然趁着战局混乱,慢上一步混入其中,低调的往前挪。
若说叶长欢和萧燃抢先一步离大门最近,其他人都被拦住了的话,这个剑修已经和前两人一样的距离了。
“可恶!若非那些死去的人族总是出现杀我族妖兽,我族这一片怎么可能像如今这般连金丹都没几个!当真是死了也不安生!早知道就全吃掉,碎尸万段才好!”
它怒骂着,不见叶长欢身影一闪,飞速的伸出手抓住了那只布满雷霆闪电的箭羽!
雷电在她手心滋滋作响,磨破了灵气屏障,最后磨破手掌,血顺着箭羽流淌。
偏偏这个刀修就是不放下,踩在天鹤血水兽的翅膀之上由此借力再次起跃!
天鹤血水兽直觉不对,瞳孔之中倒映出刀修握着箭羽与她面对面的模样。
那是它这一生最后看见的画面。
那个刀修,居然直接将箭羽刺入它的眼中,从左眼到右眼,发狠了的没入其中!
泛着雷电的灵气并未消散,如此,没再给它任何一丝复明的可能!
“啊啊啊啊啊啊!”
妖兽发出惨叫,捂着眼睛在地面打滚。
可砸在地面,才是一切的开始。
一道蓝光从地上浮现,并且以它为中心扩散,旋转的符文中,成百上千的冰剑等待多时!
那是……万阙千重!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对一,而是混战!
“你们人修,居然偷袭!我、我明明与你堂堂正正对打一场,人族,你们卑鄙无耻!”
天鹤血水兽还记得那个剑修看自己时的眼神,同为水灵根,他不会认错。
“我从始至终都没忘记,我要开那扇门,又如何会与你浪费时间?”
叶长欢转身离开,目标变化,顾斯恶替代了她的位置。
“至于战场上堂堂正正?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用骗小孩那一套激将法,当真可笑至极!”她找不出天鹤血水兽一击毙命的弱点,但眼睛永远是最脆弱的地方。
她说着,长刀一甩,手中结印,对准拦住萧燃的最后一只妖兽,轰了出去!
天鹤血水兽骤然困住顾斯恶,不顾剑修的杀招,嘶吼:“拦住她!绝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人上石阶!”
只差一点了,还差一点它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吼……吼!”
飞扑过来的妖兽层出不穷,叶长欢身影变幻。
萧燃终于得以一剑斩断绑住卫汲的铁链,卫汲直线坠落,他身后一阵刺痛,吐了一口血,手到底慢了一步,额间青筋鼓起,眼中的血红越来越重。
好在有人伸出手,将人稳稳接住,一个仓促,落在了石阶之上。
咚!
萧燃倒在地上,到底是金丹修士,他杀了不知多少高阶妖兽,手已经麻木不已。
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卫汲,血丝蔓延:“师、师弟?”
叶长欢摸着脉搏,低喝:
“萧师兄,卫师兄尚且有气息。”
萧燃被这声音一震,血丝停了下来:
“尚且……活着……还活着……就好、就好……”
叶长欢不用想也知道,若是卫汲一死,萧燃根本不可能放过他自己,被心魔反客为主自裁证道几乎成为他唯一的出路。
他出生仙家名门,自幼端方有礼,心中自有自己的一片大道,赏罚分明,尊上护下,可也就是这样的人,往往会把错往自己身上推,当初化丹城他领队只存活了两人,如今妖界,若无一人生还……虽不是他的错,可他也会认为是自己失职,害了师弟师妹的性命,他不会放过自己。
以至于叶长欢也不会告诉他,卫汲尚且只有一口气吊着,救无可救。
灵气灌入卫汲体内,叶长欢的动作罕见的有些慌乱,卫汲眼睛吃力的睁开眼:
“师……兄?”
萧燃扯出一个笑:“是我,我这就带你回去。”
卫汲艰涩:“师兄……我护住师弟师妹们了吗?”
“好着呢,你做的很好,是师兄不对,师兄做错了事,师兄受人蒙骗害你至此,若师兄没离开时,你和师弟师妹定能好好的,师兄有愧于你们。待师兄将这些妖兽杀死,便立刻带你回去”
萧燃一字一顿,眼中红光被他强硬的压下去。
“这不是……师兄的错。”卫汲说了一半顿住,道:“我听师兄的。”
萧燃再无留念,难以想象,那个温润稳重的修士居然变得残忍了起来。
萧燃只是知礼,却不愚善,该杀的他从不会手软,但以往大多一剑封喉,不会多有折磨,但如今,他的招式堪称虐杀。
“我说我有法子拖住她,便有。”
这是卫汲对叶长欢说的:“她自以为关得上那门旁人想要打开至少也要几个时辰,却不知她将我挂在那石柱上时,我早留下了记号,击中一处,打开轻而易举。”
他掐住手心,借力吸取灵气,语速又快又急,大口大口的喘息:“我一直在等你们来。”
“左侧门环下方一尺之距,就在那里。”
叶长欢手收紧,知道不是磨叽的时候,转身就要离开,顿了一下说了一句:
“师兄说过,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卫汲胸口起伏,笑:“若不如此骗你们,你们这些小辈弟子怎么会放心撇下我去做事?无需愧疚,我人族修士,死得其所。”
叶长欢:“……”
她抬起刀,一刀插入门环下方一尺的地方!
“师兄也骗了萧燃师兄。”
卫汲手心一片血肉淋漓:
“你们不在内门,不知萧燃师兄在我等心中如同兄长,他做事往往有万全之策,可化丹城和此次妖界之事,都全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并非他的错。”
“他待我等如亲生兄长,我等又如何会去毁他大道?此次出行弟子,卫汲可以死,其他人也可以死,但绝不能是因‘萧燃’而死。如今我骗他,让他尚存理智,而只要你够快,届时宗门之人前来,自会有人压得住他的心魔。”
卫汲沉重的看着叶长欢的声音,用最后的力气道:
“师妹,卫汲只能拜托了。”
叶长欢手微微一抖,灵气猛地灌入刀锋。
“咔”
门打开了。
她说:“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