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几人匆匆踏入秘境之时,原本呼啸的大妖双目之间红光一闪。
黑龙冷笑:“尔等还真的以为,本座是被你们缠住的?”
他龙尾翻滚,发出一声长啸:
“司空仪!本座要的就是你们精疲力竭!”
“噗!”
法阵的裂痕迅速延长,青云宗宗主最先撑不住倒吐一口血,捂住心口俨然受了重伤!
而黑龙身后的九婴嗤笑:
“现在尔等早已是强弩之末,那就让尔等同族来亲自和你们对打,还想反抗骑在我族头上?人族?笑话!”
话音刚落,大妖四周空气一再扭曲,数道强大的身影浮现,这些同样是人修,但不一样的又是,这些人修眉心之中,多了一道兽印。
亦或是……奴印!
“可恶,瀛洲和蓬莱的那群叛徒!”
看见那几道身影,原本厮杀的人族修士咬牙切齿。
人族势微之时,处处被妖族压迫蚕食,但就是奴隶也分大奴隶和小奴隶,瀛洲和蓬莱显然就是帮助那时的妖族管理人族的走狗。
如今人族反抗,他们也知道若是成功,自己下场好不过妖族。
但,作为同族他们便真的没有动摇过吗?
“父亲?我们真要那么做?”
一个化神修士迟疑的看向身侧的大能,若是叶长欢还在秘境外,定然能认得出来,这不是别人,正是叶瑾怀!
他现在还没有千年后的沉稳和果断,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为难。
若他们此次真的听大妖的话,动手牵制甚至击杀五宗宗主,让大妖找机会进去杀掉那个应劫而生的修士,算不算彻底将人族推入深渊、打入万劫不复?
“你以为就算我们不出手,妖族就没别的大妖接替这个位置吗?”叶盛眼中无情:“妖族这是在试探你我的忠心,原本如今人族就回天乏力,你我何必为了一件早就有定论的事纠结?我自然也可以抛弃一切去帮扶人族,但我蓬莱子弟该怎么办?”
他沉沉看着叶瑾怀:“你亦有家室,且问若是失败,你的道侣会是什么下场?”
“我……”叶瑾怀动摇。
而叶盛的语重心长:“瑾怀,你我不是妖族,也不是人族,为两族所不容,本就在夹缝中求生,不必将自己困于局限之中。”
他蓄起灵力:“与其受制于他人,不若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做除了妖族和人族的第三方势力!瀛洲未尝不是这么想的!”
说罢,他已经一掌击向法阵!
见此九婴不满,冲瀛洲的圣主出声:“你们还在等什么!一群废物!还不快动手!磨磨蹭蹭,连做奴隶也做不好!”
显而易见,蓬莱比瀛洲聪明一些,至少地位更高上些许,而瀛洲作为被九婴霸占的地盘,在九婴残暴脾气之下,也不是什么良善的性子。
瀛洲圣主面色有些难堪的上前,出手之时扫了那只九头大妖一眼,目色晦暗不明。
“吼!”
饕餮找准机会,一头撞向法阵!
咔嚓——
裂痕犹如丝网密密麻麻,又再一瞬间彻底化为碎片!黑龙第一个朝着秘境飞去!其他四宗宗主同样负伤,奉天宗宗主,亦或是司空仪嘴角溢出鲜血,一道身影转瞬出现在黑龙身后。
苍天巨掌直直朝着黑龙镇压欺下!
那是他的元婴!
可,黑龙毫发无损。
“老东西!”
剑宗宗主惊叫一声,那个年轻的元婴被数根铁丝贯穿,身后,瀛洲圣主奋力一扯!
铁丝弹回,指尖沾染的血迹滴滴下坠,更有身影闪现在他面前,反手一剑。
同样是元婴!
合体大乘的元婴早已堪比一个化神修士,五宗宗主能走到今天,修为也不是白来的,可人族势微那么多年,那里又是白来的?
他们输在,妖多势众!
拦住了一个瀛洲圣主还有蓬莱,没了蓬莱妖族大能同样多如牛毛,这些远远在人族之上,他们再强也寡不敌众。
“哈哈哈哈哈!活路?人族只需等死吧!”
黑龙大笑快得只看得见一串残影,与几人擦肩而过,朝着最后快要关上的秘境飞去,九婴饕餮同样不甘示弱。
不过不枉五宗宗主拖了那么久,九婴的尾巴堪堪消失时,梵天秘境也彻底合上了门。
“可恶!我这个废物!怎么就没能多坚持一瞬!”剑宗宗主怒然。
却无计可施。
“怪我,我最先撑不住的。”青云宗宗主苦涩。
边上无极宗宗主柳眉微蹙,只是停顿了一下,就跳入战局,再次厮杀。
“事已成定局,我等已经竭力而为,与其无能狂怒,不若乘此多击杀几只妖兽,让我人族少死几个!”
“空仪?”
两仪宗宗主与司空仪较为亲近,下意识的看向老者。
那个最开始引领人族掀杆而起,意气风发的修士如今垂垂老矣,若说之前还精神抖擞的话,那现在的司空仪在看见大妖进入秘境之后,才真的苍老佝偻了下去。
他叹了一口气,就此转身:
“杀敌吧,若乾儿不行,那便是天要灭我人族。”
“诸位,空仪……再无计可施了。”
……
“这就是真正的梵天秘境?”
一入秘境,抬眸看去倒像是误入一片雪地苍茫,雪山重重叠叠,除了白色一无所有,就算有,藏在这雪地之中,他们也难以察觉。
“那是什么?”
仓踽看向最远处,瞳孔一缩:“仙境之门吗?”
叶长欢跟着望去,只见重岩叠嶂之后,是一座更高的雪山,雪山如同利刃直捅云霄,一道虚幻的金色光柱在山顶之处,灵气有意无意的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甚至连遮掩都没有的告诉世人,那就是仙迹。
“这里很奇怪,就算是修为再高,也只能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飞起来倒是可行,但速度快不到哪里去。”
宫叶挑起一剑雪,挑眉。
毫无疑问,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那么再继续一起也是枉然。
他们可没忘记,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机遇,从始至终都是竞争关系,只是因为一时利益所趋,这才短暂合作,如今秘境已进,各自分散行动最好不过。
更别说也不只是只有叶长欢一群人到秘境之中,这次前二十名,譬如云淮等人就不与他们一道,也进入了秘境。
作为同宗,各自抱团最为稳妥。
这样即不会发生太深的利益冲突,也解决了秘境危险,一人难行的困难。
“什么意思?你们不想要解药了?!居然要抛下本少爷跑?!”
仓踽听出其中意思,不可置信。
“你们便不怕毒发身亡?!”
祁凝笑意温婉:“我等帮道友救下了人,按照道友的脾性,道友真的会让我等身首异处?”
仓踽果断反驳:“本少爷才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
说完他就后悔。
可这也的确是事实,大义面前人人都可以一致对外,但一旦没了大义,利益该对立就对立,他被家中骄纵,但芯子到底在仓乾的敲打之下是板正的。
让他毒杀有恩之人,他做不到。
是以他才抬头,看见一众人默契的盯着他时:
“……”
半晌之后,仓小少爷看着吃下解药的众人心满意足的消失在眼前,欲哭无泪。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之上,叶长欢:
“若是哭不出来,我等就要赶路了,免得被别人抢占先机。”
一块沾染铁锈气味的帕子递到他眼前,见他不吱声,那只手一顿,又在腰间拿出另外一块。
两块抹布,供他选择,都可擦泪。
仓踽抬头,剑修漠然的脸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樊承和云逸已经准备启程。
云逸一身罗裙七歪八扭,催促:“快走了!仓前辈们先我们一步,谁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樊承不愧是无情道,即便是师叔也没区别对待的意思:
“若他不走,打晕了拖走也可。”
叶长欢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剑修跃跃欲试的要上前。
仓踽:“……”
小少爷跳了起来:
“你们不是要走的的吗?还要管本少爷做甚!”
“师门报团,你是我俩师尊,我俩自然管你。”
“对啊师叔,都是一个宗门的,我们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
“说了多少遍了,本少爷没徒弟更不是你们的师叔!”
“所以……你走不走?”
少年一哑,哼了一身率先走入风雪之中。
几人顺势朝着那座最高的山峰而去。
那里看起来并不远,可走起来才发现不对劲,白茫茫的一片,一山之后还有一山,仿佛没有尽头。
再加上此地天幕同样雪白,不见日月,寂寂无声之中,修士分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心中的躁意浅浅露头。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大,连着心魔也如鱼得水。
这一点叶长欢感知无比清晰。
无他,只因她曾六刀斩心魔,自此心魔便被杀怕了一直本本分分,但现在她却能感觉到,那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
说来讽刺,来此秘境的修士大多天资卓越,对心魔的控制力自然更强,就是将他们丢进斗角场厮杀数十天也不会有人因此让心魔有可趁之机。
但现在,就单单一个无比简约的空白之地,居然如此轻松的动摇他们的道心。
这让叶长欢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奉天宗参选弟子之时。
里面的两仪镜分为脱凡、问心、炼志三关,问心之后走出去的那条白茫茫的路,简直和这里一模一样。
“返璞归真吗?”
叶长欢喃喃自语。
【宿主,这里好安静哦。】
系统一测,啥也没有。
这让它对这个秘境的好感度再降一度。
“是吗?”
叶长欢勾起嘴角:“我倒觉得不错。”
大雪纷飞,他们险些就看不清那道最显眼的“天门”。
系统不忿:【哪里不错了?】
才说完,边上仓踽就朝前面猛地跑过去,张开双臂大声:
“哥!爹娘!我来啦!”
然后摔了一个狗吃屎。
一头栽在雪地里,发出闷声:“哥,你咋那么凉啊!”
系统:【……】
系统迟疑:【宿主,系统认为……】
仓踽头塞在雪地里,云逸边抓着他的腿要拔出来,边哭声:“娘,你不要睡好不好?爹他不要我了,他有别的儿子了,还有别的道侣了,他不要我们了,娘……”
他哽咽:“我好想你。”
场面很感人,如果他抱着哭的不是仓小少爷的屁股的话。
系统再也忍不住那股毛骨悚然:【宿主!这里有鬼啊!】
“噌!”
一道剑光掀起风雪,法轮旋转的声音吓了系统一大跳!
“杂念凡尘,万般情爱,皆是虚妄!”
樊承目色冰冷,剑指前方:“乱我道者,我必斩之!”
好一个无情道。
系统这个时候也没忘记炫耀自己:【宿主,系统就说无情道最好,你看就不受影响,你不听系统的话,非要修什么杀戮道,欸!宿主,他怎么乱砍啊!快躲开!要朝你砍过来了!】
系统鬼叫:【破无情道!你不是无情的吗?!怎么也被鬼附身了!】
“是心魔。”
叶长欢眼尾上扬,舔了舔唇。
【原来是心魔。】系统悟了,但是……
【是就是,你笑什么笑?!那大轮子要来削你了,你倒是躲开啊!】
可惜叶长欢仿佛听不见一般,笑看着这一幕,对着莲花法轮不躲不闪。
系统终于知道哪儿最不对劲了。
【宿主!你心魔跑出来了!】
系统极少见到过叶长欢被心魔影响,唯二两次被影响它使坏还发现这人根本都是装的,可现在,它敢保证,是真被影响了!
眼见法轮就在眼前,系统滋滋作响,胆大包天的要给这人类电一梭子。
“轰!”
锈剑和法轮碰撞,炸开阵阵飞雪,顾斯恶拉过叶长欢,面色复杂:
“怎会如此?”
和叶长欢等人的心魔不同,他们的心魔要不是安分守己不敢出现,要么就是被严防死守,是以很少有交集的机会。
可顾斯恶在重生回来后,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修炼、和叶长欢斗嘴、斗到一半打一架、打输了再修炼,最后入夜打心魔。
是以他的心魔不可能出其不意。
但这些尚且不重要,他凝重回头:
“你为何不躲?”
以及:“立刻从她体内出来!”
他抓住叶长欢的手腕,水灵气灌入其中,却被反手抓住,抬眼便对上一双满是戏谑的眼:
“我为何要出来?阿弟,我不过是个雏形,换言而知,我依旧是我,只不过……”
她目光下沉,充满邪气:“更坏了而已。”
心魔也是需要成长的,最开始不过一个杂念,若是这个杂念得到实现亦或是主人不再在意,那将不复存在,但若是这个杂念主人越发在意,未能实现,那便会让它不断生长。
但人的杂念不止一个,是以这才让心魔越发复杂,越来越像“人”。
而现在叶长欢的心魔,倒像是才刚开始生长的杂念。
果然,话音刚落,叶长欢眯起眼:“你胆敢用灵气试探我?”
顾斯恶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滚烫,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向叶长欢。
是那团火苗!
叶长欢体内也有小剑,可若是用了……
顾斯恶放弃了这个选项,忍住腹部的异样,心念一动,隐没在飞雪之中的锈剑回归,朝着叶长欢而来。
被她反手一刀错开,顾斯恶作势要扣住她的手,奈何修士浑身火焰蔓延,逼得他退后数十步!收回长剑时还不忘拔出快要憋死的仓踽!
他周边,樊承在对着空气斩来斩去,被拔出来的仓踽正和云逸相互抱头痛哭,嘴里爹娘哥的叫……简直一片诡异混乱。
而对面,拿着长刀的女修根本没有停顿的扑过来。
咣当!
刀剑相交,两人就势对打,叶长欢一刀不成再是一刀!双手手背青筋暴起,几乎压着顾斯恶打!
顾斯恶眉头一皱,手中结印,再下一招时长剑一折,顺势抓住先机!
抓住叶长欢拿刀的手腕,力道之大被叶长欢尝试两次挣脱都挣脱不开!
叶长欢没再试第三次,反而安静了下来。
“顾斯善,看清楚,这些都是假的!”
顾斯恶急声。
下一秒听见低着头的人发出一声嗤笑。
腹部的滚烫越发明显,那团火焰在上蹿下跳!
“你!”
顾斯恶难以置信的抬头。
猝不及防之下被眼前之人踹倒在地,方才想起来,胸口就被一只脚踩了上来。
他咬牙切齿:“顾斯善!松开!”
他真的生气了。
他上方刀修一手拿刀,一手手肘撑在踩他的腿上,低眸居高临下看他,哼了一声:
“不听话。”
剑修惊愕。
胸口那只沾着白雪的鞋用力,却又缓慢的挪到那团火焰在的腹部,脚尖一踩,顺势捻了捻,修士闷哼一声。
下巴就被刀锋抬起,上方之人宛若暴君,眯眼睛:
“说,是不是不听话?!”
明明杀气四溢。
但,
顾斯恶呼吸变得急促。
他在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