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尘第二日一醒,不仅脸睡的红扑扑的,连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无双则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快刀斩乱麻地带他去了酆都鬼城。
一般来说,不通晓世间的礼节和人事的,多半是源于没有经验。
望尘总不可能从出生起就是这般迷糊的,所以无双笃定,他的失忆是所有的根源。
他是懵懵懂懂,可受苦的却是她。
今日看诊过后,没了对病人的同情心,无双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将棺材要回来。
酆都鬼城的城门雄伟庄严,城墙古朴厚重,刻画着各种神鬼妖兽的图案。两旁站立着身高数丈的护城神兽,它们铜头铁额,目光如炬。
无双对看守城门的鬼差出示了自己的通关文牒。鬼差细细辨认后,拱手作揖:“原来是渡灵人,快请进。”
进入城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浮于烟雾缭绕中的酆都大帝石像,这个石像镇守着鬼城的律法,若有僭越者,算是坏了鬼城的规矩,从而遭到石像的诅咒。
宽广的街道旁,两侧店铺林立,售卖着各种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法器法宝。
望尘附在她耳边问道:“你有钱吗?”
“钱?”无双眉尾轻挑,淡淡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在冥界的钱,称为冥币,便是民间祭祀或祭祖的纸钱。
这类钱,便会以烧掉的方式传到冥界。
而无双呢,可以算是民间数一数二的富豪了。
这种祭祀也算是冥界和人界沟通的一种方式,不过只能算单向沟通。
正如无双,并不知道是谁给她烧的纸钱。就算是冥币,也是出手阔绰的人了。
无双带着望尘走进了一家宝器坊内,对着门口的小鬼说:“我要见竹琴。”
小鬼自是认得无双这等老主顾,没待一刻钟,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便从楼上拾级而下。
那女子尽管戴着一个面纱看不清相貌,可举手投足间无不显气质风华端庄。
竹琴轻轻扫了一眼无双的身边人,眉宇微动,不过一息之间,便转过身神色如常的对无双道:
“需要什么?”
无双了然的笑笑,“我来是借前尘镜一用。”
竹琴用手势示意小鬼去拿,看向望尘问道:“可是这位少年需要?”
望尘颔首。
竹琴微微一笑:“前尘镜是能够看见前世,不过也是有条件的。若是你生前并非自然死亡,看见的东西便是有限的,甚至什么都看不见。”
无双有些头大,望尘这么年轻,怎么会是自然死亡呢?
“什么都看不见,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竹琴:“这样讲也并不尽然,前尘镜能够显示的,跟生前的意愿有关。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特例,那种情况,便是生前就想把所有事都忘却,故而前尘镜才不会给予任何提示。”
无双之前与前尘镜倒是有点渊源,“是能看见前世的死因对吧?”
“对。”竹琴接过小鬼盛上的镜子,“因为一般人生前的意愿都是想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不过我看这少年不像是鬼,倒像是......重生?”
无双诧异的看向望尘,他反而相对淡定。
竹琴继续道:“不如让鬼医给公子瞧瞧,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望尘拱手道谢:“如此甚好。”
***
竹琴给无双斟了杯茶:“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不过是瞧病,又不是女子分娩那般严重。”
无双将茶一饮而尽:“这少年身上有太多秘密,不仅与我息息相关,还关乎痕的封印。在神器找到之前,我都得将他看紧。”
“你做渡灵人十年,都未曾离开过冥界。难不成神器一日找不见,你就把他拴在冥界一日?”
“不会的。”无双坚定道:“我想用不了多久了,只剩最后一部分瘴气我未寻到。”
当年痕开启,她以身封印痕中瘴气,自此痕上的结界与她密不可分。
是故也如一把枷锁,将她困在了冥界十余载。
如果她离开冥界,结界的力量也会随之减弱,瘴气若是破开,后果不堪设想。
她也不会拿芸芸众生做赌。
因此这些年,她日复一日的找寻身负瘴气的亡灵,然后将其渡化。
待有一天,这些瘴气都渡化完了,她也就可以离开了。
竹琴道:“总之那些瘴气逃不出冥界。待你离开冥界后,打算做些什么?”
“我消失十余年,倒是让我的‘老朋友们’过了个安生日子。”无双嘴角携着一丝戏谑:“有仇恨未平,有夙愿未了,有真相未寻。离开冥界后,我自然是......”
“平旧恨,了夙愿,寻真相。”
***
望尘从治室出来后,便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
无双心想:完了,这孩子八成是接受不了自己了。
“嗯......”无双犹豫着开口:“望尘,你在前尘镜上有看见什么吗?”
“我看见了。”他眨眨眼睛,像是睫毛湿润的小鹿:“......不太妙。”
无双尝试着安慰:“其实......”
望尘截口道:“前尘镜上看到的东西,定会是真的吗?”
“是真的,万中无一例外。”无双认为,与其骗他,倒不如让他接受。“要认清现实,与其囿于过去发生的事情,还不如向前看。”
望尘一声不吭。
无双暗道一声不好。
......
自打回去,望尘熟练地完成了打开门、把自己放进去、最后关上门的三步走。
没有丝毫的违和。
无双就在旁边默默看着,从三缄其口到最后一言不发。
无双蹲在灵柩外面像条看门的小狗,出门前的信誓旦旦,到回来后都成了狗屁。
真是的,这孩子受了这么大打击,这让人怎么开口啊。
无双看着自己的‘床’,真是又心酸又眼馋。
火烛跳跃,噼里啪啦的噪着响,昨夜一夜没怎么睡,无双只觉眼皮似有千斤重,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