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尘孤身一人,漂浮在世间熔炉之中。他身负浊气,小心翼翼的融入这个世间,被骗过很多回,也渐渐的生了防备心理。
每一次,都会有一个熟悉的黑衣人,说服他为自己所用。
这个黑衣人,便是煞。
望尘一早便看出,煞是为了剑而来。剑在望尘手中,认他为主,饶是煞怎么抢都抢不走。
尽管煞另有图谋,可煞给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煞窥见人心,每每说出的话,都指向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煞说:“这个世界无法融你,可我愿意容你。只要你能为我所用,我愿意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在这茫茫世间,他也希望能有一个跻身之处。
时间一久的耳边吹风,就算是神仙也很难不动摇。
直到有一日,他被庞褚构陷,押进了地牢中。在不见一丝天日的地牢中,像是回到了生关死劫,那个令他恐惧在骨子里的时光。
望尘想,若是这次还有希望逃出去,他选择答应煞的条件。
这苍茫世间,总是这么容易心冷。
这时,有一个少女,只身一人来到了暗牢中。
他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可不免生了防备之心。
可那少女却没有骗他。
而是她教他防身,给他灵物,放他自由。
并且告诉他——
“谁说生来自带浊气之人,不能与这个是世界相容。”
“从今往后,你可以触碰任何想要触碰的东西。”
“当眼睛一片朦胧时,你的心,会给出答案。”
......
从暗牢中出来后,望尘又一次见到了煞。
煞道:“怎么样?考虑好为我所用了吗?”
望尘嘴唇一碰:“滚尼玛。”
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望尘一剑劈在煞身上,煞向后一躲,拍了拍裙上灰。
“你好大的火气。”
望尘指着煞,一字一顿道:“谁说生来自带浊气之人,不能与这个世界相容。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煞笑了:“你倒真是狂妄,前古后今,没一人可让浊气者在这世间存活。你什么意思?想开辟世间没有的秩序吗?”
望尘道:“你别忘了,我可是生关死劫中出来的第一人。我不信命,也不服输。”
煞面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可逆转性,连语气都变得又急又厉:“自古以来,先行者就没有一个落的好下场。你明明有捷径可走,为何要犯傻?”
望尘勾唇一笑:“屈居人后便是聪明吗?那你恐怕找错了人。秩序的存在,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无人向前,就由我,来做这个先行者。”
他抱臂慢慢走进煞:“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就赌我能不能打破你曾经说过的话。”
煞道:“你好大的胆子,跟我赌,你一定会输。”
望尘低头俯瞰着煞,气势逼人,像是心中所有的想法,终于有了不可动摇的底气。
“那你且看,谁是赢家。”
......
此后年间,望尘走遍庙堂江湖,收留每一个生来自带浊气者。
他们各执天地一方,却又有着相同的使命和命运。
浊气者不能与这个世界相容,但每个人生来,却都有自己的世界。
在这一路上,众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探寻着。被各界排挤,被苍生所不齿。
未能感同,怎能身受。
没能做成一件事情前,所有的野心都是无知与自负。
可做成一件事情后,所有的野心,都变成你值得。
终于,众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环境适宜,处于极寒的雪山之巅下,能够更好的让凝冰之息生长。
修炼凝冰之息需要摸索,众人被烦的焦头烂额,更有自我怀疑者,更是觉得当初是个错误的选择。
那段时间,人心大乱,碰巧这时,还有很多来自各界的奇能异士,追杀到这里。
那些人思维保守,更是不允许苍生有这种威胁存在。
“你们修习诡道者,靠的是浊气。浊气是人死后形成的怨念,你们如何能确保不会被浊气迷了心智?”
望尘从人群中踱步走出:“生来自带浊气,不是我们的选择。可我们可以选择要不要害人。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手上沾着无辜的鲜血。你们却要选择杀人,迷了心智的,想必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之徒吧?”
其中一人反讽道:“芸芸苍生的命,怎容得了你们这般儿戏?”
望尘觉得好笑:“谁不是芸芸众生?谁生来是该死的呢?你们视人命为草芥,说杀就杀,你们岂不是更儿戏?”
那些人见说不过,直接拔刀而出:“何必与这些人再浪费口舌?这种威胁,直接除掉便是了。”
两方人刀剑相向,战火烧了很多天。
力量悬殊,望尘这边的防线,已经破无可破。
他手持着绝,望着门外的一片苍凉,浊气有隐隐暴动的倾向。
此时,煞从背后无声无息的冒出来:“怎么?还不出手吗?你若出手,想必那些人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反而这样的一味退让,才让他们得寸进尺。”
“这些人跟了你,有一段时间了吧?若是没等到你的允诺之期,便中道崩殂。这才真是可悲、可叹、可笑。”
望尘别过头看向煞:“你又来这里干什么?这么关心我,想必是对这场赌局,很没有信心啊。”
煞对他的嘲讽不为所动:“我一直有心收留你,敬你是个天才。我此番来此,不过是不忍心看你受苦,想劝慰你早些收手罢了。”
“你可真是好心,我感动死了。”望尘讥笑道:“我们的行踪,想必是你告诉这些人的吧。”
煞半眯眼睛,直到逃不过,直言道:“聪明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是他呢?
煞道:“为何不肯出手伤人?”
望尘道:“你来此不就是为了激我出手吗?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我若出手,那这个赌局,我必定输。”
世人认为浊气者必将危害苍生,奈何没有理由同仇共忾将其除之。
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可若真因此动手,遂了他们的意,那到时,有了更合适的理由讨伐他们,来的便不仅仅只是这么几个人了。
话音落下,一声巨响陡然炸裂在耳边。
望尘推门而出,只见雪山之巅有倾落的趋势,雪山崩坏,滚滚而下。
看来是几日战火所导致的自然灾害。
“快上这边来!”望尘怒喝一声。
众人纷纷向后躲,可独独只有那些奇能异士还杵在原地不动。
“还愣在那干什么?!?”望尘道。
那几人道:“你们会有这么好心,是想将我们引入,而后瓮中捉鳖吧。”
望尘懒懒道:“那就送客吧,关门。”
随着门被缓缓拉上,最后一道逃生的机会也被淹没。
几人不由恶狠狠的想,这小魔王,果然同想象中一般!
这自然之力,哪是修士之力可比肩的?
雪山崩坏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几人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愣愣的徘徊在了原地。
所有的一切尽在望尘眼底,笑意渐浓,嘴边却在默念着。
“三、二、一......”
一字落地,他腰间的一柄剑飞快闪出,破开门檐,穿过众人,直挺挺的插在雪山崩坏处,形成一道深而牢的金色屏障。
另一边,雪花在剑气作用下爆裂开,然后飞扬至半空中,化为虚无。
那道剑气,将将只停在那几人的脚边。
几人诧异的看向望尘,刚刚只差一瞬,他们就要被雪淹没在其中。
磅礴剑气下,望尘缓缓踱步而出。
先给他们绝望,后给他们希望。他就要做在生命危机时刻,救他们于水火,予他们于浮木之人。
几人一时竟生出一种无处遁藏之感,不敢相信他会救人,想感谢却又抹不开面子。
望尘看出了众人的顾虑,轻轻一笑,先行开口:“慢走不送。”
......
煞在一旁目睹了全程,诧异的挑眉:“那些修士不过是思维保守,并不是没有人性。回去后,态度定会有大反转。”
望尘笑道:“人言可畏,这种时候,与其跟他们对着干,还不如利用舆论之力,一点点立足。”
明明赌局还未分胜负,煞却缓缓抚掌:“好好好,这场赌局,你赢了。”
煞说着,心里忍不住想:望尘在生关死劫中,是以恨为执念生出的魔。如今却不肯嗜杀,能力必将有所减少。
只需要有耐心等着,等着望尘不再有更多恨意的那一天,便是夺剑之时。
......
这场等待的时间不是很长,在黄土沙漠之中,煞目睹了望尘救无双的全程。
煞嘴角一点点勾起,因恨而生的魔,心软了,也就离力量减弱不远了。
......
日子一久,魔域在六界之中也生了威信,成为了六界中首屈一指的种族。
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路,也给了浊气者一方安身立命的场所。
望尘收养了一只比翼鸟,以一丝凝冰之息的气息为引,找到了救他的小丫头所处的位置。
他思考良久,不免有些紧张,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能引发兴趣的话题。
他顶着一个魔王的身份,外出多是不便。可他没想到,当初救他的那个小丫头,竟然也是易容。
可没关系,哪怕这小丫头易容成灰,可眼神却是不会变的。
无论何时,他都能认出她。
只不过,望尘能明显感觉到,她眉间总伴随着消散不去的霾云,并且越来越重了。
望着那眉眼,他心中也觉得闷极了。
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起来?究竟怎么做,才能抚平她心中的伤?
在此期间,魔域也突生变故。镇守魔域的神剑失窃,另择他主。
望尘明白,他是因恨为执念生的魔,如今却寻正道,与剑意相悖。
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无法控制一柄被怨气侵染的剑,剑意也与他所追求的道相背驰。
望尘每日忙于治理魔域,只有每个月圆夜之时,会与那个救他的小丫头相见。
每个月圆夜,他都变着法的想要逗她笑,想要看清她的各种模样。
这世间沉沉浮浮,唯有她的喜怒哀乐,承载着他的喜怒哀乐。
为了帮她早日排解忧思,他与妖锋领主约定,提前开启云笈阁。
在阁中,望尘也入乡随俗,交出了自己的全部记忆。
那小丫头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伪装,先不说哪个男人会说自己“阳痿”。但凡她站在那,就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望尘未曾想过,这小丫头为了赶走他,居然同别人那般亲密。
生来还是第一次,他体会到了那种酸酸涩涩的感情。
各种情绪推动着他,俯身吻了下去。
那段时间,望尘心中一直徘徊着此事,到了下一个月圆夜,直接以在云笈阁的模样来见她。
此举,不仅仅是为了宣判他心中隐匿的占有欲,更是因为他意识到,他想要见她原本的模样了。
因此他许下了第三个愿望,“下一次月圆夜之时,你要用你的真容来见我。”
望尘心中很忐忑,他怕自己的模样,并不如她心中所想。
可没办法,他想要见她的模样,发了疯的想见到她的模样。
......
可他没有等到下一个月圆夜。
在故逢山的百花宴中,望尘准备了好久,连身体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有时觉得打扮太过浓,有时觉得打扮太过淡。
他筹思良久,准备了自己最完美的状态,空空荡荡的筵席之上,可却不见那人的身影。
他木然的摸了摸脸庞,竟有湿润润的液体划过。
魔本无泪,可直到流泪,才知道那是何等滋味。
只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心口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紧接着,窗棂荡起声响,在不该有雨的季节,下起的瓢泼大雨。
那夜的雨很大且猝不及防,浇在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浇在了某人的脸颊。
那一刻,望尘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只留一缕孤零零的幽魂飘荡在冥界几十年。
他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只觉得自己仍有一个执念未解,不得新生。
但在一个时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召唤他,来到了一人的身边。
那人穿着一身红衣,蒙着盖头,站在无边旷野的最中心。
她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小鬼,以前在跟我玩欲擒故纵,今天我主动求你们一回,只要告诉我想要的东西在哪,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而为的。”
“如果今天不露头,以后也别想露头了。我可是说到做到。”
望尘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么凶啊。”
她道:“如果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在哪,请你告诉我。”
望尘道:“那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道:“嗯嗯,只要不有悖于天理人伦,我都会尽力替你达到。”
“好。”望尘也不知想要什么,可心里却有一只手促使着他:“这就是我的条件。”
一阵清风扬起,吹开了盖头,飘飘然落地。
在红盖头掀开的那一刻,他终于见到了她的样貌,终于见到了那双如玉的眉眼。
填补了多年的希冀,他的执念已解,遁入了新生之中。
只此一眼,相隔多年。是一见如故,也是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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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梳理:
望尘前世确实是死了,但死因是个伏笔,后期会揭露。
在小说开头,无双通灵的那个亡灵,就是望尘上一世死的亡灵。
望尘上一世的亡灵,执念是想见无双一面,然后见到了,就迎来了重生。
重生就是棺材中的望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