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幽抱着昭儿,将她放在抓周的铺得厚厚的红色绒毯上,绒毯上摆着印章、小弓箭、金银七宝玩具、文房书籍、小算盘等各种物件。
小小的昭儿在绒毯上爬一会儿停一会儿,不时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好奇的张望,嘴里咿咿呀呀的嘟囔着什么。
须臾,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一手抓起一本书,一手握上发钗,继而灵巧的爬到姬幽怀里,咧嘴笑着。
姬幽将她抱起,姬钰看着,眉眼含笑,一边从昭儿的小手里将她抓到的书和发钗拿走,打算交给宫侍。
端着托盘的宫侍低眉顺眼的走过来,待姬钰将东西放下后,这名看似温顺的宫侍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宽大的衣袖之中猛地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那寒光闪烁的刀刃立即直直地朝着姬钰猛刺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眼看着匕首就要刺中姬钰,情况万分危急,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严书亦毫不犹豫地将姬钰用力一推。
匕首转而狠狠地刺进了严书亦的后肩处,刹那间,鲜血淋漓,染红了严书亦的衣衫。
姬幽怀里原本还抱着昭儿,一切发生的太快,不等她出手,那宫侍自知犯下大错,行刺败落后便立即口吐鲜血,中毒身亡。
邵隽愣愣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意识突然昏沉,无人在意的角落他晕倒在了仁耳身上。
苏筠上前,探了探宫侍的鼻息,起身时朝姬幽凝重道:“陛下,此人已死。”
姬幽将昭儿交给乳爹吩咐带下去后,朝那宫侍看了一眼,目光冷厉,语气低沉无比,“拖下去,细查。”
与此同时,一边的姬钰爬起身,急忙将受伤的严书亦扶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关切道:“严侍君,你怎么样?”
严书亦额角溢出冷汗,他摇摇头,吃力道:“无事。”
忽而蹙眉,望向姬钰,断断续续道:“殿下,你的……你的面具……”
姬钰这才反应过来,他的面具掉了,他摸了摸脸,身子微微颤抖,一时无言。
众臣刚从宫侍行刺的剧变反应过来,这会目光又齐刷刷的看向凤后,神情惊诧,“嘶……”
“八……八皇子?”怎么可能!大殿之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难以置信的议论声,许多人的眼睛瞪得浑圆,几番确认,无比肯定她们眼睛没有问题,凤后和八皇子也太像了。
魏锦宵也看向姬钰,脸色剧变,目光落在凤后和陛下身上,有段时间他总觉得凤后像一个人,但很快他便否定了,他一直坚信陛下不会是那种人,可是……
他又看向温晔,神色自若,定然早已知晓,为何……为何还能如此从容不迫,难道不知此事荒唐么?
他又看了看其他侍君,只有虞之衡和沐流光同他的反应类似。
宴若舜见许多朝臣脸上变来变去,殿内突然喧嚣起来,十分茫然,他愣愣的看向凤后,不就摘了面具么?反应怎么这么大?
颜七音和闻蹊站在角落一旁,闻蹊有点担心这些朝臣会与姬幽僵持不下,也不知陛下如何应对,他心里泛起酸涩,朝姬钰看了一眼,接着又收回了目光。
颜七音拍了拍他的肩,极小声道:“放心吧,陛下有办法。”
闻蹊当然知道姬幽有办法,他只是忍不住羡慕不已。
左相温柒和右相虞襄二人虽没有其他朝臣一般惊愕,但也被震了好一会,久久不能回神。
虞襄有一种被陛下欺骗的心寒,她万万没想到陛下曾让她拥立的凤后会是八皇子,想到还在后宫备受冷落的自己的儿子,虞襄五味杂陈,衣袖下的双手握紧了,但她轻易不会先发声。
温柒眼中思绪复杂,一时更不知如何开口,凤后这和八皇子一模一样的容颜,简直……大逆不道,可八皇子曾唤她一声姑姑,况且陛下敢堂而皇之立后,她们的劝谏焉知还能不能奏效,温柒沉默了。
严御史想到自己孙儿的叮嘱,无论宴上发生什么,都要她务必支持陛下,但此事……此事违逆伦常,她脸皮颤了颤,强忍下出声的冲动。
等到姬幽吩咐宫侍将严书亦带下去治伤后,姬钰才站起身,步履维艰的走向另一边,双手颤抖着将碎成两半的面具捡起来,薄唇微张,不用听,他也知道下面的朝臣在说什么,还有其他侍君看向他的目光,皇姐曾说就算到了这一天也没什么,她会解决,可是他真的开始面对了,还是会无所适从,他有些不敢抬头。
姬幽想过这一天早晚会来,她做了万全准备,面上丝毫未变,她迈步护在姬钰身前,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担忧。
然后正身看向朝臣,沉声开口:“诸卿何故喧哗?”
数名臣子紧盯着姬幽,忍不住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陛下……凤后……凤后……可是八皇子?”
姬幽冷笑一声,神色自若,“世上相像之人并非没有,凤后是渝州陆家人,并非已故的八皇子,诸卿可要上前看仔细些?”
“臣等……不敢。”众人恭敬作揖,依旧窸窸窣窣。
陛下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她们就算站得远,但也不是瞎子,凤后分明就是八皇子。
御史台的几人见往日刚正不阿的严御史迟迟一言不发,暗骂她缩头乌龟,有个做侍君的孙子,便忘了直言进谏,规劝陛下以匡人君的职责。
几名御史忍不住站出来率先出言:“陛下妄言,凤后分明就是八皇子,世上如何会有长相气质都如此相像之人?陛下此举委实荒唐,臣等……恳请废后!”这些人说着,跪到姬幽面前,义正言辞。
虞襄也出列跪下来,身后紧随着半数朝臣齐声道:“臣等恳请废后!”
姬幽虽不意外有此情形,但面上还是一沉,双眸之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怒喝道:“放肆!”
“凤后为朕诞下皇女,有功无过,只凭你们无端猜测,妄图将他错认为八皇子,便要朕废后,才是荒唐。”
“朕再说一次,凤后是渝州陆家人,要么你们拿出他是八皇子的证据,要么就给朕乖乖闭嘴。”
温晔趁着殿内喧嚣之际暗中让师律将澹儿带了下去,他看着与朝臣争论的姬幽,义无反顾的挡在姬钰身前。
心中苦涩,在魏锦宵错愕的目光下,温晔站出来,轻声道:“凤后并非八皇子,我与八皇子从前是知己,也算了解八皇子的人,凤后只是长得像些,诸卿应该相信陛下是明君,皇女殿下也安康无比,若真是八皇子,陛下同八皇子怎么可能有健康的子嗣?”
他与姬幽对视,他的话可能没什么分量,但姬幽需要支持她的人,他愿意做第一个。
温柒见自己儿子如此说,眸光动了动,私心放大,并未随其她朝臣一同跪下,同温柒一样的除了她的党羽,便只剩严御史。
温晔的话果然并未动摇群臣的决心,她们依旧跪在地上,请求废后。
姬幽也没有松口,而是居高临下道:“若有异议,朕随时恭候诸卿拿出合理的证据。”
“宴毕,诸卿可以散了。”
话落,姬幽没有继续给其他朝臣再言的机会,而是带着姬钰,转身离开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