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色阴沉如墨，化不开的黑色蔓延成团，笼罩在头顶上方。
身旁吹过来的风都带着热气，直直地扑在脸上，闷出不明显的细汗。
贺昭薇托着行李箱绕过公寓小道，滚轮的声音从瓷砖地面滑过，没有什么声响。
但到了楼下有一段水泥地，走到那里时发出的动静格外嘈杂，听得人心烦。
贺昭薇皱着眉提起箱子，稍稍弯了些腰提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熟悉又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晚风吹散在耳畔。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参加家宴？”
砰一声，贺昭薇手上的东西直接摔在了地上，行李箱在地面弹了几下，踉跄着站稳。
她转过头去，只见沈泽云半侧脸被夜色笼罩，露出清晰锋利的下颌线。
朦胧月光洒在他身上，似乎给他镀了一层完美的滤镜，衬得他越发俊俏。
贺昭薇捋了捋被汗湿的刘海，神色清冷，“都要离婚了，为什么还做这些形式主义？”
沈泽云眸色陡然森寒，气质阴戾，不由分说地往前几步，将她逼在墙角。
“你就这么想离婚？”
他薄唇轻勾，语气讥诮，“明天才到一个月，你已经迫不及待成这样了？”
他故意刺激贺昭薇，本以为这样就会让她伤心失落。
出乎意料的是，贺昭薇眸底闪过一抹暗色，直接承认，“是啊，迫不及待赶紧离婚，远离你。”
沈泽云脸色沉了下去，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收紧，“怎么，找好下家了？”
“看来那个裴景琛很对你的胃口啊，和他传绯闻也就算了，现在还想为了他离婚？”
贺昭薇抬眸，撞进他漆黑如墨的深色瞳仁中。
手腕的剧痛和内心委屈一齐涌上来，她一把甩开沈泽云。
“沈泽云，你有病就去治。”
心尖酸涩感蔓延，胸口胀得发痛，贺昭薇眼尾湿红，说不出的委屈。
她一直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消化，至于那些放不下忘不掉的，总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慢慢冲淡。
可就在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坐了六七个小时的出租车风尘仆仆赶回来。
因为钱不够还不得已找顾长卿借了路费，被他送到公寓。
然而小半个月没见的沈泽云，和她结婚三年名义上的丈夫，竟然还在质问她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到底是谁给他的脸啊？
他和江琴川闹得还不够恶心吗？！
生气和失落交织在一起，贺昭薇郁闷得脑袋发痛，她仰头看着天空，将泪意逼回去。
“都准备要办离婚手续了，迟早也是要和大家摊牌的，没必要临分开前还演这么一出。”
演给谁看呢？
见她水眸湿润，沈泽云一瞬间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手，脸色稍稍缓和。
他放轻语气，“如果你是怕在大家面前丢人，我会陪着你。”
几乎是下一秒，贺昭薇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问：“你知道我被网暴的事情？”
虽然是疑问句，可她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沈泽云移开眸子看向别处，喉结滚动，逃避了这个问题。
贺昭薇身子发软，踉跄着往后倒退一步，指甲用力掐进掌心才维持住基本的体面。
她自嘲一笑，“所以这么多天，你就看着我被人扒出信息，看着我被骂？”
“你还真是好样的啊，我看我们离不离婚都没什么区别了，是吧？”
贺昭薇眸底情绪复杂，有失望难过和被埋藏在最深处不易察觉的浅淡恨意。
唯独失去了当初追在他身后跑的那股炙热爱恋。
不知为何，沈泽云突然抗拒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于是他无力地解释，“我当时已经帮你了，如果不是我，你会从舆论中心脱离出来吗？”
“我们隐婚被爆出来的事情，我也没有再追究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所以，难道沈泽云一直觉得他的不追究是一种饶恕？
贺昭薇一把推开他，分贝扬高，“我说过了，不是我！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不是你还能是谁？”沈泽云明显不信，冷冷反问。
有那么一刹那，贺昭薇简直想扇歪他的脸。
很快她反应过来，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她仔细梳理爆料后的每一件事，慢慢梳理到今晚沈泽云出现在楼下找她。
贺昭薇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是不多，可这么做对谁有好处，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贺昭薇冷静下来，头脑清晰地反驳，“你从来不信我，一旦事情发生，第一个就会怀疑我。”
“不管是为了逃避离婚还是转移话题，我主动爆料都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她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下，满意地看着沈泽云骤然变化的脸色。
她用手肘撑着行李箱的拉杆，继续低声说：“那么，当你找到我争执，我们发生矛盾……”
“谁会对这个局面最满意？”
“不可能！”话音落下，沈泽云厉声驳斥。
他眸色微动，手掌攥紧成拳，昭示着他的内心，“琴川已经怀孕了，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贺昭薇心头刺痛，难受地别开脸。
原来他也知道这是下三滥的手段啊。
那为什么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呢？
或许……她在沈泽云的心里始终就扮演着这样一个不要脸的毒妇角色吧。
贺昭薇身心俱疲，她摆了摆手说：“这些话你不用和我说。”
“帖子虽然被删了，可是以沈氏的能力，很容易恢复吧？顺着网络信息找到发帖人的ip地址，不是什么难事。”
她抿紧唇，声音冷然，“我是做好了离婚的准备，但并不代表我会接受各种无理由的脏水。”
说完，她转身就走，楼梯间亮起灯的同时，她听见沈泽云的手机铃声响了。
刚才在楼下站了一个多小时的男人，这会儿自觉走开，低声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眸底化不开的温柔和浓情，是贺昭薇从未见过的。
仅一瞬，贺昭薇就收回视线，纤纤细指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将所有画面隔绝在外。
其实知道他们婚约的人确实不多，哪怕用排除法都能找出罪魁祸首来。
甚至不需要动脑，靠屁股蛋子就能想到。
架不住有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