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室隔间的灯只开了一半，处于正中央的擂台忽明忽暗，半层朦胧的灯光洒在沈泽云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影子。
黑影在地上动了动，沈泽云手肘撑在大腿上，抬眸睨她，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贺昭薇略微挑眉，“难道不是么？你口口声声说你最爱的人是江琴川，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跟我离婚，甚至……”
她顿了顿，将曾经那些射向她的利刃释然说出口，“为了她而报复折辱我。”
“现在她身体出了这样的状况，孩子也受到影响，你连陪都没有陪着她，反而和我纠纠缠缠，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沈泽云站起身来，那道黑影陡然被拉得很长，在半昏暗的暖黄灯光下投射出黑色长腿，身形纤细瘦长。
他绷着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嗓音冷然，“我最爱的人是江琴川？”
他淡淡地反驳：“我不记得我自己说过这种话。”
这倒是确实。
沈泽云是个性格内敛沉默的人，对于感情不善于用言语表达，连喜欢什么都很少挂在嘴边，更不可能说他最爱的人是谁。
不过……
贺昭薇挺直腰板怼回去，“有什么区别？”
他为江琴川做出那些事情，当着广大媒体的面公布碧湾村会作为私人用途开发，毫不避讳地秀恩爱，给足了江琴川安全感。
因为这些事，沈泽云没少被老爷子教训。
他说与不说，事实都摆在面前了。
“没有区别么？”沈泽云锋利的下颌线在墙壁上投出一道剪影。
“那你和沈芷月费尽心思找出来的证据算什么？”
贺昭薇蓦然瞪大双眸。
他竟然知道这些？而且……没有因为这件事来找她的麻烦。
贺昭薇怔了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那些证据，你不都让沈氏集团的公关部人员去澄清了么？还亲自下场开了发布会，就算是真相，又有谁敢信？”
贺昭薇眼神恍惚，而后渐渐清明，继续说：“更何况江琴川已经怀有身孕，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和她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即便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你也这么觉得？”沈泽云突然打断她的话头，还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贺昭薇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难不成真的被沈芷月猜对了？
可就算孩子不是沈泽云的，以他对江琴川那个执拗劲，他也不会信啊。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捂着耳朵蒙眼爱的恋爱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贺昭薇心中慌了神，她别过脸去，像是以此来逃避沈泽云。
沈泽云第一次没有让她得逞，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手上力道却没有多重。
“你听得懂，回答我的问题，贺昭薇。”他语气沉稳淡定，仿佛胜券在握的赢家。
贺昭薇从没有如此慌乱过，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但是不管她怎么退，沈泽云始终都跟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线终于断了，贺昭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抬手就扇了一巴掌上去。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隔间里响起，这个房间空旷宽阔，隐隐传来一阵回声。
贺昭薇：……
她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大脑缓冲两秒，而后立刻往后大步跑着离开，像是大逃荒里被追赶的路人。
“诶，那个是不是薇薇姐啊！”沈芷月在KtV包房里焦急等待着，目光始终留意门外走廊。
房门中间有一块高清玻璃作为窗口，是单向玻璃，外面看里面是黑漆漆的背景。
“不知道啊，好像是吧。”顾长卿拿着麦克风唱得忘我，还抽空回了她一句。
“那我赶紧去找她！”沈芷月兴奋一笑，装了弹簧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顾长卿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你问我爱你有多深——诶？”
他‘诶’地扬高分贝，迷乱的大脑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
包房里五光炫彩的灯光还在以几何形状四处扫射，原唱歌声从面前的大屏里传出来。
滋——
麦克风被随手丢在茶几上发出杂乱的电流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顾长卿直接甩上房门隔绝了这些声响。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眼睛还盯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小黑影。
走了几步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脑子一转，转了个身调转方向往回去找人。
“薇薇姐，你、等等我啊……”沈芷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贺昭薇拼命往前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逃命。
“薇薇姐！”沈芷月终于追上她的步子，大喘气地抬手拽住她的胳膊。
“啊？什么？”贺昭薇眨了眨眼睛，表情一片茫然。
她自己也跑得很累了，这会儿正好被人抓住，就顺势停了下来。
沈芷月喉咙里一股铁锈味，喘气声重的不行，“你到底怎么了啊？沈泽云在房间里给你下了什么降头？”
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沈芷月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她的称呼，直接大名伺候。
贺昭薇乱成浆糊的脑子显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皱了皱眉，才从刚才的画面中回神。
“没什么，不过今天怕是走不了了。”她下意识逃避房间里的事情。
沈芷月是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和人情世故，智商还是没问题的。
她表情扭曲地抬头往上望，胸膛剧烈起伏，有气无力地问：“你说这话说得自己信吗？”
她脸上汗水肆意淌落，显得格外狼狈。
毕竟身为沈家的‘大小姐’，她不需要亲自做什么事，自然也就缺乏锻炼。
这一条走廊跑下来，抵她一周的运动量了。
“先擦擦汗吧。”贺昭薇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温柔地递给她。
沈芷月喘匀了气，她勉强撑着膝盖站直，一把夺过纸巾，“勉为其难接受了，但是你别想转移话题。”
计谋失败，贺昭薇挑眉慢步往前走，“你怎么对我们的事情这么好奇啊？”
“至少现在，你名义上还是我嫂子，”沈芷月严谨补充，“堂嫂也是嫂子。”
“我关心一下哥嫂的感情问题，不是人之常情吗？”
贺昭薇眼神心虚瞥向周围，指尖敲了敲胳膊，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