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寒冬风飒飒,枯叶落尽雾蒙蒙。
举目一望,只见那高老庄外围,参差错落的宅院之上,碎瓦覆残雪,房檐垂冰溜。
屋中熄火灶,破窗随风开,冷风穿堂去,栋栋无人迹。
只余高老庄城中,十几户高门大院内,仍有炊烟冉冉而升。
残余了所剩不多的人声、烟火气。
玄奘心下大奇。
“悟空,我们上次飞行去往浮屠山,也曾途经此处。
记得这高老庄,还是一处人声鼎沸的繁华富庶之地。
怎么才稍微耽搁一段时日,此地就已经破败至此?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师傅没有记错,想来是此地近日里,闹了什么灾祸。
不过,有天蓬投胎的猪妖在此守着,什么祸患能闹的如此之大?”
猴哥挠挠头,同样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
高太公:
圣僧,圣僧!你是不知道,嗐呦,我们这高老庄上闹猪妖啊!
那妖邪化作常人模样,明面上入赘我高家,要做上门女婿。我等凡夫俗子,看不穿那妖术,不慎是着了道啊!
那猪妖不仅使妖法,将小女翠兰锁在后院,十天半月见不上一面。更是在我这高家大院内,食人害命。
近半年来,已有三十多个下人丫鬟,惨遭毒手。等发现时,只余一副皮囊骨架,一身血肉脏腑都不见了。
我着人手去调查,结果派出去多少丁壮,就死多少丁壮,那妖物是一个活口都不留啊!
这高老庄里原本那么多户人家,都是被这吃人的恶妖给吓跑了,故而才会衰败至此。
万望圣僧与两位高徒出手,一举铲除那猪妖,为庄中上百条无辜亡魂……报仇啊!
玄奘:
这……情况确实有些出乎预料。但是,不知可曾有人,亲眼见过那猪妖吃人?
(玄奘:啊啊啊!搞什么鬼?!这高老庄的剧情,怎么也不按剧本来啊!!)
高太公:
那倒不曾,虽然庄中有不少人,都见过那头黑面猪妖,但却没人亲眼见它食人。
只因那妖物太过奸诈残忍,至今都没有留过活口,自然也并未有人见过。
唐长老,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近年来,高家庄各家各户的收成皆是不错。
若不是妖吃人,还能是人吃人不成?
……
高家后院,小女高翠兰闺阁外。
猴哥坐在高处的房檐上,随时警惕着周围的异动。
而敖曦则是趴在窗边,小心翼翼的偷听着,闺阁内的动静。
气哼哼的,一副时刻准备着,就要冲进去大开杀戒的样子。
至于玄奘。
当他踏入闺阁,第一眼看到那位,外貌姣好、姿容明艳,又端庄淑雅。
实则周身充斥血腥之气,修为更是突破到玄仙后期的女子时,心中就已经全明白了。
……
高翠兰:
聪明的和尚,既然你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小女子,索性也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人总是要死的,衰老、疫病、饥荒、战乱,还有其他各种意外,轻易就能将无数人置于死地。
这两年高家庄仗着夫君庇护,富了,人也就多了。过两天夫君一走,贫了,人就又散了。
这中间,聚散离合、死死活活多少条人命,有谁在意过吗?
看了不该看的、见了不该见的,自然就得死。死后尸身无用,不如取来修行炼化,强健己身。
玄奘(干笑):
你可拉倒吧!你夫君将一切罪责担下,家家户户都说猪妖食人。
天蓬他神仙转世,这都快被你祸害的遗臭万年了,你还说是为了他好?
高翠兰:
呵呵呵……猪妖食人?有谁亲眼见过猪妖食人?没有人!
世人呵,只是习惯于相信,他们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罢了。
他们的手段没有我高明,他们查不出真相,所以就随便臆测些风言风语,栽赃污蔑。
该杀的分明是高家庄中,那些乱传谣言的祸害,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想说我卑鄙?呵呵……
别忘了,依据乌斯藏国的律法,家丁仆役的性命,本就属于他们的主人。
我是高家小姐,是他们的主人,所以我想杀谁就可以杀谁,想怎么处理他们的尸体,就可以怎么处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且合法的。
你的道德观念如何,与我无关。你们东土大唐的律法,也管不到我们这里。
你和你那两个徒弟,不过是因为拥有着,比我更强的实力罢了。
你们要杀我,你们要依据自己的道德观念,决定我的死活,我高翠兰无话可说。
但别忘了,你们才是恃强凌弱,野蛮妄为的那一方。
玄奘(微怔片刻,无奈叹气):
行,暂且算你有理,我们现在不论是非,只谈人情冷暖。
那天蓬转世虽为猪妖之身,但他如何待你,又如何待这高老庄中之人,想必你心中也有数。
从结果上看,你自认为是保护,却害得他声名狼藉,被街坊邻里误解中伤。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你对得起他的真心和付出吗?
高翠兰:
怎么?一个尘缘尽断的和尚,还想要与小女子聊爱情?
夫君对我是否真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是天蓬元帅转世,他见过的仙子神女,哪个不比我一个人间女子强?
我能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睛里,实际上在看着另外一个女人。
他不是爱我,他是需要我。
他要寻的不是爱情,而是错失后的补偿。
我满足了他的需要,成为了那个补偿他欲求的人。
与之相对的,我也需要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不爱我,却不曾负我。
我亦不爱他,但他却仍是我夫君,我也会日夜尽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这不是爱情,但却是人间最真实的生活。
如果他不愿忍受声名狼藉,不愿继续被误解中伤,他随时可以离开。
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更何况,呵呵,若是不多寻些血食滋补修行。
我又如何能与夫君彻夜欢愉,共修熬战之法?
你一个外来的和尚,懂些什么?还是少管别家闲事,免得佛祖怪罪吧。
玄奘(沉吟片刻,清清嗓子,突然瞪眼一拍桌):天王盖地虎!
高翠兰(闻言一怔):什么??
玄奘(皱眉):不可能……难道是歪果仁?
玄奘(重新调整状态,再度一瞪眼):how ——!are you!
高翠兰(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怪话,你到底想干嘛?
玄奘(同样一脸莫名其妙):居然对不上暗号,你难道真不是穿的?
高翠兰:?
玄奘(无奈叹气):
好吧,情况小僧已经基本了解。
既然高小姐如此快言快语,小僧也就与你直言了。
我乃大唐国僧人,的确是管不了你们乌斯藏国的事。
至于你夫君,最后是走是留,当然也由他自己来决定。
但受人之命,忠人之事。
高家庄的实情,小僧也会一五一十的,告知于高庄主。
之后如何与你父母解释,就是高小姐你自己的事情了。
高翠兰(耸耸肩):随意,外来的和尚,慢走不送。
玄奘(行至门口,忽而止步):高小姐,你知道哈咇国在哪吗?
高翠兰:乌斯藏国的邻国,东接大唐,位于两国中间。怎么了?
玄奘:
附赠你一个消息,那哈咇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或许明年夏末,你就能在高家庄的城门上,看到大唐的律法。
也不知,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