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帝坐在那里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不断追忆着自己曾经的青春年华。
过了许久,他方如大梦初醒一般,说:
“来人,立刻宣左翎羽进宫,给魏笙书赐坐!”
待西暖阁门外侍候的小黄门领命匆匆而去,景德帝又问:
“魏爱卿,你在边关也有不少时日,你在丹宇身边襄助,打了好几个胜仗,丹宇都有密报,朕也都记在心里。不过,朕有时真对边关情形还看不准。你今日进宫,现在正好没有旁人,朕想听你说说实话,咱们能不能真的彻底击垮柔然蛮夷?”
啥啥啥,皇帝老儿刚才还是神不守舍,不知他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又问起边关的事来了,平常不是每个月都有邸报呈给他的,难道他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旁敲侧击,想知道另外什么情况?不过,咱也不管他,就按照平常邸报的信息对他说就是了。
“禀告陛下,自大元帅出征以来,我军虽然数次击败蛮夷,但据微臣看来,那蛮夷主力并未遭受致命打击,故此,我军想要彻底击败他们,仍需花费好多时日。现在那蛮夷遭受几次失败之后,龟缩在大草原不出动,我军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前些日子,大元帅一直同微臣商议此事,微臣根据敌后骁骑营在蛮夷王庭周边的侦察情况,发现敌人王庭防御力量空虚,我军如有一支奇兵突然杀去,必然可以大破王庭,甚至斩杀他们的大单于也不是没有可能。目前,根据咱们的练兵情况,准备在明年夏季伺机进军大草原,彻底消除蛮夷对咱们大梁国的威胁……”
“好,如果咱们大梁军的铁蹄能踏破蛮夷王庭,那你们就是大梁国封狼居胥的大功臣,永远彪炳史册。魏笙书,朕还真看不出你这一介书生,除了这棋下的好,到了疆场还能奇计百出,让那蛮夷吃尽苦头,真是将门无犬子啊……”
景德帝说出此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坐在那边低头沉思,并不言语。魏笙书坐在那里有些尴尬,但他不敢言语,只是低头默坐。
不一会,门外小黄门叫道:
“启禀万岁,左翎羽觐见!”
“好,宣他进来!”
不一会,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六十余岁,长得颇为精干的老头跪在了景德帝跟前,旁边还跟着一位女子。魏笙书看了一眼那位女子,心中不禁大为诧异,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这位女子是他的二嫂吴茗溪。
“来人,给左大人赐坐!”
待得左翎羽坐下,魏笙书一直盯着吴茗溪,她也似乎感觉到了,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甚为柔和。
景德帝屏退侍候的小黄门之后,立刻换了一副脸色,说:
“左老头,你离开朝廷也有好些日子了,现在一切可好?”
“感谢陛下挂念,自从上回与陛下一别,已是将近两年,今日见陛下仍然神采奕奕,老臣感到真是宽心,咱们大梁国不可一日无陛下啊……适才陛下问老臣好不好,老臣这两年来在家每日无不念着圣恩,感谢陛下在京城赐了这么好的一座宅子,好让老臣颐养天年……”
“好了,你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你可知朕今日为何找你?”
左翎羽退休之后,景德帝感觉此人身为黑衣社第一任长官,掌握着很多秘密,今后还有可能利用的时候,就让内务府给他安排了一套宅子,以便自己今后随时召见。而左翎羽不知就里,自然对景德帝感恩戴德。
“陛下,老臣心中有个秘密,这些年一直埋在心底,不敢稍有泄露。可是,就怕那一天老臣突然老死,陛下永远无法知道这个秘密,将成为一件憾事,所以,老臣这些日子以来,越来越盼着陛下的召见,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老臣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啥啥啥,这个左翎羽老儿看来同皇帝老儿有什么秘密勾当,可为什么又让咱留下来呢,难道这个秘密同咱有关?还有,刚才咱明明听说皇帝老儿召见他一个人,他为什么把咱的二嫂带过来,而且,那皇帝老儿见到她丝毫没有感到惊诧,难道他也同咱的二嫂有着什么秘密勾当?
魏笙书坐在那里胡乱猜测,耳朵却是丝毫不敢放松,一句不落地听着他们说话。
景德帝拿过玉牌,递给了左翎羽,问:
“朕想知道这块玉牌主人的下落,你知道吗?”
“老臣心中的这个秘密就是同这玉牌的主人有关……”
左翎羽叹了一口气,说:
“可惜物是人非,待老臣跟着陛下从边关回来,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不在人世了。”
景德帝一拍案几,突然大声呵斥:
“什么,左翎羽,你既已知情,为何不早些对朕说?朕有时问你的时候,你也都是含糊应付,这到底为何?”
景德帝的话音中带着一丝咆哮,西暖阁内顿时鸦雀无声,左翎羽等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景德帝好像缓过神来,说:
“回想朕从边关巡视一年多以后回来,父皇病重,朕的那几位兄弟对大位虎视眈眈,巴不得早登龙门,朕那时只是一个郡王,本来对大位也没什么想法,可是,他们非要置朕于死地不可。哎,朕那个时候真是有些朝不保夕,那还顾得上这些……”
“这都是老臣的错,老臣当时想,若笙姑娘既已逝去,人死不能复活,陛下对她一往情深,如果突然告诉陛下实情,怕陛下伤心,所以,老臣自作主张,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可是,时日越久,老臣这心中的愧疚就越深,今日一见到陛下,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惹得陛下伤心,老臣真是该死。”
景德帝长叹一口气,说:
“朕与那若笙姑娘相处时,开始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及身份,她仍是这么真情待我,真是令朕感动。这么多年来,朕因为囿于帝王的身份,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找寻她,现在想想,真是朕负了她啊。”
“陛下万万不可这么说,这世上的事,还是有些缘分……”
“如此说来,朕同这位若笙姑娘看来有缘无份,真是令人一场空嗟叹啊。”
景德帝转头看了魏笙书一眼,问:
“朕就是有些奇怪,这块玉牌怎么会到了你娘魏夫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