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元月十日,莽古尔泰带着七、八千的后金八旗兵返回了沈阳城。
将阿敏的死讯汇报以后,皇太极大吃一惊,诧异万分。自努尔哈赤建立后金起,还从未有过贝勒战死沙场。此等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日不除,后金永无宁日。
如今,初登汗位,就遇到如此棘手的大事。皇太极不免有些心绪不宁,手足无措。
大若是大军倾巢而出,对上刘卓或许会有那么一丝的胜算。
但是,即便是取胜了,也是惨胜。明朝还有大量的军队,蒙古也有数万的骑兵,朝鲜更不会错过一雪前耻的良机,大金最终会被其他仇敌吞并、覆灭。
“大汗,我与阿敏哥哥抵达大营后的次日,明军就出动大量的火炮,对大营不间断的炮击。炮击一波接着一波,数不清的炮弹砸向我军营地,大量的将士惨死,我军在炮击之下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阿敏哥哥临终遗言,若是没有掌握超越明军的火炮技术,一定要避其锋芒,不可过度招惹刘卓。”莽古尔泰满脸悲伤,泪珠不断的落下。
周围的贝勒宗亲见此也是纷纷落泪,无不痛心疾首。纷纷表示,一定要让明廷付出惨重的代价。
即位之前,自己是百般筹谋、千般策划,耗费了无数心血与精力,才得偿所愿。即位后,面对内部日益加重的满汉冲突,外部众多敌对势力的威胁,皇太极顿时有种无从下手之感。
思考良久之后,皇太极才给盖州附近的将领下达了命令。派侦骑、探马时刻关注、汇报刘卓大军的动向,无令不得擅自出击。倘若刘卓率军来犯,全军坚守待援。
面对如今困境,皇太极也只能出此下策,他日若是寻得克制、制造火炮之法,必定要让刘卓小儿付出惨痛的代价。
辽东半岛。
大营校场内。刘卓带着诸多将士,看着王天行一一示范器械的用法。虽然部分器械制作的颇为简陋、粗糙,但是只要能把众将士的武力数据一一体现,也无关紧要了。
随后身边的众将士,纷纷走上前去,开始测试自身实力。唯有刘卓与寥寥数人好似不太感兴趣一般站在原地没动。
“你们几个想去就过去看看,不必一直跟着。”刘卓平静的对几人说着。
“改日吧,今日测试的将士有些多,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轮到我们。”黄大中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复。
“也好。”
“家中状况如何?”刘卓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开始关心黄大中的家庭情况。
“一切都好,卫大人安排的十分周到。父母妻儿一直劝说,让我好好谢谢大人。”黄大中言辞诚恳,没有一丝的虚情假意。
“你刚入亲卫队不久,还不太熟悉。今日,我就给你简单介绍一下亲卫营。如今亲卫队共有六个百人队长,分别是徐欢、李无言、楚知白、罗无伤、何千军,还有一个就是你。”
“亲卫队的待遇在军中是最高一档,亲卫队长的待遇更是比那些游击还要高上一些。偶尔,我也会派出亲卫队外出执行任务,如徐欢、李无言、楚知白都是在执行任务。”
“军情局已经成立,我打算调你及手下的亲卫入军情局行动处。由你接手、掌控军情局行动处,为我扫除各种跳梁小丑。当然,行动处的每次行动都会有情报处提供情报,行动处根据情报制定对应计划。”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即便你拒绝了,我也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满。”刘卓竭诚以待,没有一丝欺瞒。
“属下应下了。”黄大中风仪严峻,思考片刻后,便答应了刘卓的安排。
“好。日后,你绝对会发现,今日的决定是多么正确。”刘卓笑着说道。
大营帐内。
刘卓望着帐内的几人开口道:“从今日起,我会许久不在辽东。在此期间,你们几人一定要全力维持如今的辽东局面。待我返回,诸位皆是大功一件。”
“徐师傅虽然主要负责重甲卫的军阵演练,但若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问题,依然可以前去请教。”
“高景轩、王嗣澄、袁少恒、任知命四人在前沿防范;吉达率领骑兵日日巡查,防止后金偷袭;复州城的防卫由赵谦、王大虎接手;剩余将士驻守物资大营。”刘卓迅速将离去后的防备工作安排妥当。
“大人此去京师,仅带着千余人马,会不会有些不太安全。是否需要派出骑兵护送?亦或者大军出动,策应大人的行动。”王嗣澄有些担忧。
毕竟从盖州至耀州,再从耀州到大凌河,中间是有着不少的后金军。
“大人,还是多带些骑兵吧。也让大家安心。”高景轩十分赞同王嗣澄的意见。
“无妨,我带领千余人不过是借道而已。凭借着四千余战马,就算打不过,也没人可以拦下我们。如今的后金,内外矛盾重重。我们不去找他们的麻烦都谢天谢地了,他们怎么敢来惹我们。”
“此去京师,主要是借助朝廷的力量往辽东迁移一些百姓。毕竟辽东那么多的土地,不派人耕种,着实可惜了。我估计,至少会在京师待上半个月。”
“或许,下次回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能官升一级。”刘卓神情平淡,自信一笑。
“大人足智多谋,料事如神。此去京师,必定一帆风顺,可以得偿所愿。”高景轩满脸的笑容,夸得刘卓心花怒放。
“借你吉言。”刘卓笑着说。
“希望今日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如愿以偿。”高景轩望了望其他同僚后,兴奋的说着。
众人纷纷大声高呼。
天启五年元月十五日,刘卓带着阿敏的脑袋与五千多的鞑子人头,向京师飞驰而去。
由于一人三马,刘卓一行人完全是敞开了跑。仅仅一日的功夫,一行人就跑出了女真人的活动区域。主要也是盖州至锦州的距离过短,不过区区四百里左右。
十六日午时左右,刘卓一行人来到了宁远城下。
虽然自己投靠了魏忠贤,但是自己直属上司还是孙承宗。任职登莱巡抚两年多,也该前来拜见一番。
“登莱巡抚刘卓路经宁远城,特来拜见孙督师。还请将军打开城门,容刘巡抚入城。”
“有何信物?”
“稍等片刻。”
验明无误后,刘卓几人才在一将军的带领下,进入了宁远城。不知是何缘故,领路的将领好像对刘卓有些敌意,一路上一句话也不曾多说,让刘卓一阵的无奈。
一炷香的功夫后,刘卓几人就被带到了一处厅堂内。不多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缓慢的走了进来。
见此情景,刘卓不用猜就知道此人是孙承宗。随即,刘卓立马行跪拜礼,并开口道:“登莱巡抚刘卓,拜见督师大人。”
待孙承宗坐下后,才缓缓开口:“刘大人,快快起来吧,无需如此。”
刘卓起身后,孙承宗才开始继续:“刘大人的威名,本官可是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未能有缘相见。不知此来宁远城,所为何事?”
“回督师大人的话。去年,我部在朝鲜义州城、辽东鞑子大营大败后金八旗兵。此行乃是向陛下献上后金和硕贝勒阿敏的首级,另向朝廷上交辽东战马三千匹。”
“刘卓途经宁远城,特来向督师大人汇报任职期间的各项事务进展。”刘卓小心翼翼的回复着,十分恭敬的望着孙承宗。
“什么?”
孙承宗听到阿敏的人头后,先是大吃一惊。随后起身继续询问。
“你确定是阿敏的人头?”孙承宗加重了语气,始终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确认无误,的确是阿敏的首级,如今就在城外。”刘卓确定以及肯定。
“督师大人若要亲眼一观,属下这就令人送入城内。”刘卓看着孙承宗激动的样子,遂提议道。
“也好。自萨尔浒兵败,我军从未有过如此战果。刘大人,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孙承宗满脸的激动与兴奋,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原本孙承宗对于投靠阉党的刘卓没有什么好感,可如今看来,自己是看错了。
无论是东林党,亦或者是阉党,只要还是我大明朝的官员,且一心为国为民,何必在意身属何党。可惜自己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看清的太晚。
“大人过誉了,此乃下官职责所在,必定勤勉尽职。”刘卓严肃而又认真的说道。
“刘大人,不必过谦。”
“天启二年,连克辽东三城,炮轰东京城,复州大捷,镇压徐徐鸿儒反叛。”
“天启三年,练兵、建营、设集市、安置流民。天启四年,修路、练兵、登辽、援救朝鲜。天启五年,大败后金。你所做的桩桩件件,均是利国利民之举。”
“以往,我对剪除、击溃后金大军不抱有一丝的希望。可如今看到了你,我信心大增。你就是我朝打败后金的利剑,是收复辽东的柱石,是中兴大明的希望。”孙承宗两眼如炬,眼睛盯着刘卓,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大人,刘卓可当不得如此赞誉。若是此言传播开来,刘卓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刘卓一脸苦笑,实在受不了。
“罢了。刘大人可否透露贵部多次大败后金原因?”孙承宗神情严肃,脸色有些紧张,十分期待的望着刘卓。
“火器,火枪、火炮可以很大程度上克制后金八旗兵的弓马骑射的发挥。”
“若是平原野战,必须配备大量的火炮才能压制后金大规模骑兵的冲锋,而且还得有一支精锐在阵前牢牢抗住后金骑兵的正面进攻。这是在平原野战的情况下需要注意的。”
“若是我军据城防守,则相对容易许多。由于我部所据守的城池较小,四面城墙基本上是在两里以内。可以在其他三面城墙附近多挖深沟,迫使后金主力在一面城墙与我军决战,后金兵力的优势也就无法展开,极大限制了后金的扩张。”
“此法,虽然会面对后金强烈的攻击,但是有火炮助阵,也算不得什么了。”
“督师大人,我部军中战马缺少,骑兵多是用以传令、探查、代步所用。属下没有大规模骑兵对决的经验,就不再详细的说明。”刘卓十分爽快的回复了孙承宗关注的问题。
“原来如此,看来得向朝廷上奏说明此事,还需购买大量的红夷大炮。”孙承宗表情凝重,异常的认真。
“下官有一言,可能会有些不大中听,不知当讲不当讲?”刘卓有些犹豫,但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孙承宗。
“但说无妨。”孙承宗随口说道,然后一脸好奇的看着刘卓,想知道刘卓能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辽西之地,构筑大量城堡确实是可以抵御后金的大军。但是,修筑再多的城堡也只是守住一隅之地,却不能收复辽东万里河山。北面的察哈尔部、内喀尔喀等蒙古部落根本就是贪图我朝给予的银两,是靠不住的。”
“倘若有一日,北面的蒙古被后金消灭了,后金就可以从辽西以外的其他关隘攻入关内。此外,朝廷每年在辽东问题上,投入的银子,达数百万两。国家一年的财政收入尚且不够辽东的军饷开支。”
“长此以往下去,督师大人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刘卓说的非常委婉,就差直接说你们辽西每年军费开支太高了。
“刘大人会不会有些杞人忧天,危言耸听。”孙承宗脸色有些难看,一脸不悦道。
“督师大人,我只是根据收集到的情报而作出对应的判断,大人不相信也属正常。”刘卓满不在乎的说着,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似的。
“今夜,大军就在城外扎营吧。我一会吩咐城内游击以上的将官全部过来,众将一块热闹、认识一番。席间,诸将畅所欲言,还望刘大人不吝赐教。”孙承宗并未将刘卓的判断当成儿戏,反而十分认真的对待。
“谢大人盛情款待。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卓望着孙承宗一脸热情的样子,直接爽快答应。
没多会,阿敏的首级就被亲卫带了过来。看着木匣中的脑袋,孙承宗激动的热泪盈眶,老泪纵横。直至刘卓开口劝说,孙承宗的情绪才有所缓和。
“让你见笑了。这次几次大捷,对朝廷、对整个大明朝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必定载入史册,你的美名将会万古流芳。”孙承宗情绪又一次高涨,夸得刘卓心花怒放。一时之间,刘卓也有些飘飘然,而后很快的收敛了。
“多谢大人的厚爱,刘卓实在是当不起如此美誉啊。”刘卓短暂的思考后,就异常谦虚的回复。
殊不知,刘卓早已不再是那年轻气盛的小伙。数十年的人生阅历让刘卓明白,有了一些小小的成绩千万不可以得意忘形,一定要收敛锋芒。
不然站得越高,日后就会摔的越惨。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大概也就如此。也不知孙承宗是真心喜欢,还是另有算计。
“你年纪轻轻的,怎就如此的谦虚、谨慎?与你同龄的年轻人取得如此功绩,尾巴早都翘上天了。而你,短暂的喜悦后,随即就恢复如常。不简单,着实不简单呐。”孙承宗笑眯眯的望着刘卓,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督师大人,下官自幼便出生于商贾之家。家父从商多年,受尽了旁人白眼、看透了身旁的勾心斗角、听惯了世间冷漠的话语。”
“因此,家父从小就严格要求下官,不仅请先生教导下官读书识字,还请师傅教习武艺。并且,多次劝告下官,一定要多读书。如此,才可以少走些弯路。家父的谆谆教诲,下官至今铭记于心。”
刘卓回想起刘父对自己的付出与默默支持,不知不觉间,泪珠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简单调整了情绪后,刘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大人见笑了。情到深处泪自流,不知不觉就有些难以自控。”
“无妨,这才是真性情,大丈夫。”孙承宗笑着说道。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
不断有将领入席,除了带路的那位将领,刘卓是一个不认识。毕竟刘卓部从来没有与辽西诸将打过交道。
不多时,便有一人向孙承宗汇报,辽西将领已经基本到齐了。随后,孙承宗起身向诸将介绍登莱巡抚刘卓。
“这位,乃是登莱巡抚刘卓,曾多次率军大败后金。此次更是一举斩杀后金四大贝勒之一的和硕贝勒阿敏。”孙承宗虽有些年老,但是声音洪亮,在场所有的将领听后无不是一脸的诧异、震惊。
只见一士兵抱着木匣缓缓的来到了中央,在场的众将无不兴奋、激动。
“取出阿敏的首级。”孙承宗下令。
随后,不少的将领纷纷起身,伸着脖子往中央看去。那颗头颅至今还带着血迹,众将无不钦佩、称赞。
没有人敢怀疑这颗头颅的真假。毕竟,这般诛九族的大罪可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况且,朝廷还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深入后金,随便的一个消息传来,就足以证明了。
即便是明军有着杀良冒功的传统,但是在敌方重要人物的生死上,极少有人会做出那般不理智的举动。
随后,不断有将领前来敬酒、请教,孙承宗则是在一旁为刘卓介绍。所有将领都是按照官职的大小依次前来,一副不把刘卓灌倒誓不罢休的样子。
打仗比不过,这喝酒必须得灌趴下。
袁崇焕、满桂、祖大寿、孙元化等刘卓熟知的将领,刘卓都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