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十一月二十七,夜间。
“侯爷,出事了。派往开封府的张二、刘四一行人,不知为何被开封知府张时俊关进了府衙大牢。”卫道神色慌张,满脸焦急的神色,气喘吁吁道。
事有轻重缓急,若非火烧眉毛,卫道也不想在大半夜打扰刘卓。只是汇报之事可大可小,一个不慎便会连累整个商行,进而影响了侯爷的全盘布局。
“关了大牢?可知其中缘由?”睡意朦胧得刘卓瞬间来了精神,严肃道。
派张二、刘四等人前往河南开封府本就是刘卓的意思。至于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邱泰复仇布置后手,另一方面则是传递各处情报。
一行的其他人,刘卓可以不在乎。但是,就怕张二、刘四受不了刑讯逼供,供出福王一事。
“还不清楚。对方是通过本省的商队传信的,传信人只知道传信给刘氏商行,其它的一概不清楚。”卫道解释。
“你亲自过去一趟,带上山东巡抚的名帖过去,探探张时俊的口风,先不要漏了底细。”
“应该是你派去的人惹事了,又或者与当地势力起了冲突,不然,张时俊不会无缘无故的扣人。”刘卓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的看着卫道,认真叮嘱道。
“倘若张时俊随意敷衍了事,找借口推脱?又或者其狮子大开口?”卫道一脸认真的问道。
听了卫道的疑问,刘卓若有所思。
数十息之后,刘卓面带微笑,若无其事道:“邓德霖和你一块过去,你就暂且充当他的护卫。”
“邓德霖为人圆滑世故,精明能干,我对他的处事风格也极为满意,让他陪你过去是最合适不过了。纵使张时俊背后有人指使,邓德霖也能探听得七七八八。”
“那就依侯爷所言。我现在就派人去接邓先生,随后火速赶往开封府。”卫道正色道。
“好,路上小心些。”
倘若只是与开封本地势力产生了冲突,刘卓压根不会在乎,关键就怕与老朱的后代子孙有矛盾。
若真是如自己所料,处理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这些宗室子弟,行事全凭好恶,视朝廷律法如无物,完全就是社会的毒瘤。
明朝时期的开封,王府遍布整个开封城,是明朝王爷最多的城。若是算上将军、中尉、仪宾(赘婿)等,这些宗室府邸几乎占据了开封城内的主要地段。最多时,有数千处的府院。
又沉思片刻后,刘卓才返回卧房。
“侯爷,出什么大事了?怎么出去这么久?”床上的苏若莹也被吵醒,睡眼惺忪的问道。
“先睡吧,明日再与你细说。”刘卓不忍自己的女人忧心,便随口道。
随后,刘卓抱着苏若莹很快就进入了梦中。
“靖辽侯意图暗害亲王,窝藏朝廷钦命要犯,此其罪一也;违逆祖制,于山东大肆购置商铺、兴建作坊,与民争利,此其罪二;任职登莱、山东期间,公私不分,贱卖公产,此其罪三;”
“豢养家奴,横行乡里,百姓怨声载道,此其罪四;私自打造、贩卖军用器械,结交东南海盗,图谋不轨,此其罪五;收买、拉拢军中将士,意在谋逆,此其罪六。”
“桩桩件件俱已查证属实。”
“现,奉上命,削爵抄家,男子充军流放,女眷送教坊司。”
“犯官刘卓,罪行累累,法不容诛,凌迟处死,即可执行。”
看着身上的肉被一刀又一刀的割下,刘卓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能看着许多人在台下不停的欢呼着。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变的虚幻怪诞,稀奇古怪的事层出不穷。
梦中的刘卓猛然醒悟,这是在做梦。
很快,刘卓再次醒了过来,但梦中的大半记忆已经模糊不堪,可萦绕心头的祸事与担忧依旧还在。
躺在床上,怀抱佳人,刘卓不安的情绪依始终难以平复。
开封府衙司狱司内。
“四儿,大家伙在一起做事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这次是因为你蹲了班房,可也没有人怪罪你,但你始终不肯透露其中的缘由,这完全不把兄弟们当自己人。”张二苦口婆心劝说道。
当初接到任务时,刘四的神色就不大对劲,但为了早日完成任务,也就没有考虑太多。不曾想,来到开封府城没几日,众人就被知府衙门的人给铐了去。
“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消息传回山东后,公子定会派人将你们救出去。至于我,就不用大家替我操心了。”听了张二劝说,刘四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毫不在乎的说道。
“放屁。”张二火冒三丈,起身大怒道。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再敢废话,大爷请你吃鞭子。”被吵醒狱卒怒喝。
听到狱卒的怒声,张二的神情立马变得紧张,双眼朝着狱卒所在的方向望去。
数十息后,见没有狱卒过来,张二方才一脸平静的走到刘四跟前,心平气和的低声劝说。
“自你一人来到登州,不管我如何问你,你都不肯告知我刘世叔、以及刘家其他人的状况。”
“没多久,你便开始自暴自弃,每日纵情声色。若非张家祖上与你刘家有旧,我甚至都不想再看到你,更不想管你。”
“后来,我猜刘世叔等人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不然,刘世叔又怎么会忍心见你如此。”
“你若还想为刘家的一家老小报仇,就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等我返回济南城,我必向侯爷求情,请求其务必将你救出来。”
张二一脸真诚地注视着平静如常的刘四,由衷的希望刘四可以坦白一切。
“报仇?我早都已经不抱希望了。”
“答应卫处长来此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竟这般心狠、有耐心,连刘家祖宅附近都部署了人手,误将你们也牵连其中。”
“这是我前往开封府之前便写下的书信,劳烦二哥将此信交于卫处长或者侯爷。代我告诉他们,刘四多谢他们他们数年的照拂。若有来世,刘四定会与一众兄弟携手闯出一片自由的天地。”刘四心境坦然道。
接过刘四递来的信,张二随手揣入怀中。随后,任凭张二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刘四都无动于衷、置之不理。
开封府衙二堂。
“左长史,通过这段时间的监听,与刘泽惠同行那批人应该是济南靖辽侯的手下。不过,这些人对于刘泽惠的过往一概不知,甚至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觉得除了刘泽惠,其他人都可以释放了。毕竟,那些同行之人与刘家所犯之事无关。若是因此得罪了那位靖辽侯,可就不太妙了。”张时俊一脸严肃的说道。
对于刘家所犯之事,张时俊压根不想知道,更不想过问。毕竟,那是前前任知府在任时的事。此次,若非长史司的左长史亲至,张时俊压根就不愿意去理会。
在开封府这个地面,若是连周王府的面子都不给,那这知府就别想好好干下去了。
如今,竟然连那位年轻侯爷的手下都牵扯进来,张时俊自然是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也幸亏自己处事谨慎,若是抓了人就刑讯逼供,自己指不定会那位侯爷记恨上。
“就算他是新封的侯爷又如何?在开封府这地界,我周王府就是百姓头顶的天,就是国公来了也不好使。”李长史一脸不屑,满不在乎道。
“哼,你说的轻巧。无故锁拿平民百姓入狱,被参劾的又不是你周王府。”张时俊嗤笑道。
周王府我得罪不起,那位年轻的侯爷我也得罪不起。夹在两个巨头之间,一个不慎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怎么?难道你想忤逆周王府?”长史李映春似笑非笑的看向张时俊。
“少拿周王府来压我,即便是周王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你们这些人不过是仗着王府权势肆意敛财罢了。倘若事情闹大了,你说朝廷是处罚周王呢?还是拿你背锅?”此时的张时俊丝毫不惧王府长史。
“张知府这是要与我作对了?”李长史逼视道。
“与你作对又如何?若非忌惮周王府,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我张时俊还不放在眼里。”张知府从容冷静,面不改色道。
“好。你有种。”李映春怒极反笑,甩袖离去。
望着李映春离去的背影,张时俊脸上浮现了久违的笑容,憋在心口的闷气也终于吐出。
“府尊大人,历来都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君子难遇,小人难防。纵使王府左长史品行不佳,您着实不该与左长史翻脸。”府衙师爷叹了口气,认真劝说道。
“无妨。区区一个五品王府长史,又能有多大本事?难不成还能亲自说动周王出手对付我?”张时俊始终不相信一个王府长史能有多大能耐。
见这位府尊大人如此固执、执拗,师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人明面上对付不了你,难道不会暗中使坏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纵使你是一府父母官,可在开封这座王府遍地的府城,知府也不好使啊。
跟随府尊大人也数年了,本以为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年舒心日子,不曾想又要开始找下家了。
唉,为什么就不听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