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书桌边沿在她的指腹上留下明显痕迹,她埋下头,在眼眶里打转的水花模糊了视野,模糊了方向。
她咬紧嘴里的肉,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被他遮挡的光线下,一层阴影将她笼罩,她整个人坠入了不知所措的昏暗中。
室外雷声大作,轰隆隆的声响在两人耳边久久回荡,这声音入了他的心,让他此刻烦躁,难受。
她压抑而紊乱的呼吸声在不断放大,半晌,她微微哽咽道:“我不想这样。”
“爸妈不会接受的。”
外公外婆也不会,他们只会觉得他们两个疯了。甚至她能想象到他们看向她的眼神。
她不想面对那些能淹死她的流言蜚语,不想再听到狐狸精,勾引人一类的谩骂她的词汇。
她的说辞在他眼里不过是她拒绝他的借口,他冷笑了一下,却也忍着心里的难受尽量将语气放软一些,“我能解决。”
这些情况他有考虑到,他能保证不会让她受伤。如果这些最基本的保障他都做不到,他也没脸没资格逼着她向家里人坦白关系。
沈思旖没说话,鼻尖酸涩刺痛。
他们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她不愿意。
跨年夜那几晚,他答应过她的,现在为什么要反悔。在玫瑰庄园里的那个下午,她已经说过了两三年,他当时的态度不算默认吗?
为什么要逼她,为什么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为什么他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她?
她很想拒绝,但被他逼到这种处境下,她和他不过是蜉蝣与大树,她没有拒绝,没有说不的权利。
望着她垂眸不语的模样,他知道这是她无声的反抗。吸了一口气,他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开口,“现在不愿意向家里人坦白也没关系。”
“我给你另外一个选择。”
“年底订婚,明年结婚。”
明年的生日之后,她二十岁,达到法定结婚年龄。
一字一句就这样强势地撞进她压抑难受的心房,她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终于肯看向他。
他给的这两个选择有何本质上的区别?甚至一个比一个更狠,将她逼到毫无退路。
她惊恐错愕的神色他看得一清二楚,松开了抓住桌沿的右手,指节抵在桌面,五指紧握成拳。
不愿,拒绝,就差用笔写在他眼前了,沉着脸,他狠心地堵死她最后的路,“只有这两个选择。”
不会再有任何的退路。
在心酸中,眼帘缓缓垂下,她低下头,一颗泪珠也在这时落下,砸在她的睡裙中。
无声的对抗,良久的沉默,窗外瓢泼大雨,雨势越来越大。
平静中,她的声音突然传来,“为什么要强迫我呢?你当初明明答应过的。”
这声音很轻,就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
沈逸没有一丝波动,依旧是那副强势的态度,“没有其他选择。”
突然,她仰起脸,情绪产生了克制不住地起伏,“我不愿意,你这是在逼我。”
二十岁就结婚是什么概念?二十岁她还没有上完大学。她现在的情况连跟他在一起都不行,更何况是结婚。
“是,的确算是在逼你。”
他说这话时理直气壮,没有一丝的惭愧,沈思旖直直望着他,“你当初答应过我的。”
“答应你的前提是什么?”
“是你待在我身边,但现在你离开了,所以当初的约定只能作废。”
她拧着眉,只觉得他强词夺理,蛮横霸道。他们现在走到这一步是怨她吗?问题在她吗?
“只是两三年而已,你都不肯吗?”
“对。”
她细细盯着眼前人,试图找回从前的影子,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她都只能感受到他和记忆中的样子已经产生了太多变化。这变化让她心酸,心寒。
“我不愿意订婚,更不愿意结婚。”
是不愿意结婚,还是不愿意跟他结婚。他拧着眉,心有不甘。
“你不能逼迫我做这些我不愿意的事。”
“没有什么不可以。”他还是那句话,他说了算。
“你是想将我绑到现场吗?”
她这话让他有些意外,他品不出她是在讽刺他,还是别的?不过她什么意思他已经不在意了,他依旧我行我素,“如果真到了婚礼那天你仍旧不愿意,我也只能如此。”
指尖微颤,她的眉头夹紧,溢出了不敢想象,不敢相信的神色。
她执着地盯着他的脸,不敢错过一瞬的表情变化,可最终,令她失望了,她期待中的后悔和犹豫并没有从他脸上出现。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从来不敢想他会做到这一步,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将她一步一步地逼到毫无退路。
从前她喜欢他,所以她可以接受,忍受他的一些行为,例如他赶走她的同学,赶走所有喜欢她,想靠近她的人,甚至还有其他更过分的事。
如果不是这份情感,没有一个人可以忍受他这种控制,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强势,她也毫不例外。
他说过他不会逼她太紧,他说过会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他,原来这些所谓的承诺都是有前提,有标准,而一切的前提和标准向来都是他在制定,在更改。
一直以来,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从留学,再到接受段辞的告白,她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她只能一次次受着,一次次顺着他的意,一次次地向他直接,间接的妥协。
他总是能张弛有度地逼迫她妥协,就像拽着一只本就飞不了太高太远的风筝,而她也只能因为这份喜欢而去麻痹自己,去主动遗忘当初走投无路时的心酸和难处。
直至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一直以来也在变相的逼迫自己,因为他的手段,因为这份喜欢而去逼迫自己。
再有韧性的收缩绳也有被拉断的那天,现在,她不想再妥协了。
松开捏住桌沿的手,她平静却坚定地开口,“我不会跟你订婚的。”
疑问在这一刻得到解答,他想笑,原来还真是不愿意跟他结婚,既如此,他只能狠心下来。
“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间卧室里耗着,耗到你同意为止。”
“你什么时候同意了,我身后的那道房门就能什么时候再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