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很自然而然的询问,毕竟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繁殖都是需要种子才能发育成长。
叶景润带着她离开沟壑处,前往距离这边最近的一户人家。
边走,他边对容卿解释道:
“丹参是可以无性繁殖的,许多植物都可以,比如各种花卉、玫瑰、百合,再例如果树、葡萄、苹果树等,这些用根段、植物组织培养扩繁出来,这叫做组培技术。”
当然,也叫离体培养。
容卿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他一说,自己怎么感觉生物书上学过的样子。
不过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都被她抛诸于脑后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山沟沟里不具备丹参组培技术的条件吧?”
容卿询问。
叶景润神色间显得认真了不少:“先去附近村民家要一个花盆养着,发现新的植株不是一件小事,我需要提前离开这里了。”
容卿点点头。
看来,这丹参植株比她想的,还要重要多了。
村里不少门户不是瓦房就是木板房,木板房是比较传统的木构建筑,抬梁式结构,靠立柱撑着屋顶。
容卿找了一家最近的,刚好看到大门是微微敞着的。
这说明里面有人。
然,刚靠近,她就听到里面有男人在大喊大叫,咆哮着,骂着难听的话。
容卿心脏一颤,脚步停了下来,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叶景润目光有些不解,可当他走过来时,也明白了容卿的行为。
“我要继续进去吗?”
容卿一时踌躇。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户人家显然处于一个“闲人勿近”的氛围之中。
可下秒,她突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尖叫哭喊声——
“啊……!别打了,呜呜呜,俺听话……给弟弟,都给弟弟留着呜呜……”
孩子稚嫩的哭喊声骤然刺痛了她。
容卿不再犹豫,直接迅速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入门后,在一个院子里,一个抽着烟的男人拿着棍子,在追着一个短发小孩子,五六岁的样子。
待她看到那小孩的模样时,顿时内心一震。
那不正是之前见过的小朋友吗?
一个叫小杰的、短发小女孩。
她穿着破旧的凉鞋在地上跑着,地面凹凸不平,她直接摔了一跤,手心和手臂都擦伤了,她哭得更厉害。
可面对后面男人要打过来的棍子,她也顾不得伤势,连忙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跑到了容卿这边。
泪汪汪的眼底满是恐惧和绝望。
“……姐姐,姐姐,救救我,不要让阿爸再打我了……”
她躲在容卿的身后,瑟缩着,根本不敢露头。
容卿听着她哭泣的声音,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与此同时,也升腾出难以言喻的愤怒。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出来!打不死你!”
那男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容卿,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要将那孩子从她身后拉扯出来。
容卿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抬手阻止了他的举动。
“够了!她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女孩,再说她刚才已经受伤了,你没看到她手臂在流血吗!?”
她真的要气死了。
要不是小丫头一口一个“阿爸”,她都怀疑她是不是亲生的,哪有对自己孩子那么狠的父亲。
那男人一把甩开容卿的阻拦,他嘴里还叼着一根旱烟,没好气道:
“老子教育自己孩子,关你什么事!”
容卿拳头握紧了,牙关都咬紧了,倘若不是不能随意动粗,她一定先给他几拳。
让他也尝一尝,被施暴却又无助的感觉。
这时,叶景润从门外出现了。
他修长的眼眸看了过来,眼底弥漫着一层冰霜,不怒而威。
冷漠中透着些威胁的声音落下: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跟着我们来的还有摄影团队,会记录这里的一切,你确定,要让大山外面的人,知道你在这里虐待一个孩子么?”
不知是另外出现的男性气势震慑了他,还是这番话警醒了他,那男人脸色变了变,拿着棍子退后了一步。
只是他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
对着容卿身后的孩子骂骂咧咧:“你给老子等着!”
随后他撂下棍子,转身就进屋了。
只是院子里,除了他们,还站着一个老太婆,她怀里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个鸡腿,脸上被鸡腿蹭得油腻腻的。
老太婆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似早就习惯了,对小女孩也漠不关心,脸上尽显刻薄。
见男人走后,容卿连忙俯身,去查看小丫头的伤势。
小丫头眼睛里含着泪,明明手心破了皮,手肘也蹭掉了一层薄薄的肌肤,渗着血,可她这会儿却强忍着这一切火辣辣的疼痛,哽咽着道:
“姐姐,谢谢你们…”
容卿真的是心底难过的很。
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客气,你先跟我们走好不好?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小杰闻言,眼泪的她下意识的点点头,可随后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奶奶。
那老婆子则是直接一个白眼,抱着那两岁小孩转身走了,嘴里还骂了声:
“小贱蹄子。”
小丫头顿时僵在原地,垂下眼眸,小嘴巴忍不住往下一撇,下秒,便隐忍的呜咽着,眼泪大颗的砸了下来。
容卿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
但对眼前的小女孩,却又是满满地心疼。
她不再询问她,直接拉着她出门了。
中午,不少村民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许多人都已经认识了他们,对他们也客客气气,脸上带着笑容,淳朴又真挚。
容卿想,人真是复杂的生物。
在一个同样的圈子里,也会出现各种不同意识形态。
容卿在其他村民家顺利找到了一个花盆,花盆在瓦房墙边的一个犄角旮旯堆着,土红色的泥烧制的,虽其貌不扬,但用来呵护一株丹参,也是足够了。
叶景润的宿舍内。
一张单人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张木质的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一个笔筒,里面立着两根笔。
桌子对着窗户,蓝色的帘子是床单做的,遮阳效果并不好。
晌午的光线就这样影影绰绰落在容卿的身上,她坐在床边,让小杰坐在椅子上,她用医药箱里的碘伏,正在给她的小手消毒。
叶景润在宿舍门口,将那株特殊的丹参重新种植到花盆中。
宿舍的门微敞着,他听到了她们在宿舍内的谈话。
容卿:“小杰,你阿爸今天为什么要打你?”
小杰怯生生声音传来:
“因,因为我拿了桌子上的鸡腿…我,我从来没吃过,奶奶和阿爸都让我留给弟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