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格外的冷。
大雪整天下个不停,地里的活儿也没法干了。
往年这种时候石坡大队的村民们都祈祷这大雪能少下一点,免得积雪太厚把屋顶给压垮了。
毕竟家家户户都穷,没钱也没时间修缮房屋,一到冬天,每个人都担心得不行。
但今年不一样。
有叶晚凝带大家卖草药,有她借给大队的渔网。
每一家都赶在冬天雪最大最冷之前赚到了足够的钱。
虽然没有多到能够肆意挥霍的程度,但修缮个房屋绰绰有余。
当然,叶晚凝的卫生室也没有被村民们忘记。
大家最先修的就是卫生室的屋顶。
下雪之前,大家怕她卫生室里的柴火不够用,还额外给她送来了很多晒干好烧的干柴。
这些干柴基本够她一整个冬天不用出去捡柴火烧水做饭,倒是给谢梦影和谢梦烟这两个孩子节省了很多时间。
叶晚凝趁着冬天降温的时候将合作医疗推广了出去。
恰逢冬天许多人都容易头疼脑热,所以他们石坡大队办理合作医疗的人非常多,几乎人人都办,比其他好多个大的生产队办理合作医疗的人都多。
当然,这是大队长说的。
具体多不多叶晚凝也不太清楚。
她不负责收钱,只负责收国家发下来的钱。
现在她除了每天到处给村里生病不舒服的人看病打针之外,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给谢梦影和谢梦烟恶补医学知识,同时还会带着她们去进行实操。
实践出真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石坡大队待多久,只能尽可能快的让这两个小徒弟上手学会更多的本领。
最好是在她离开之前这两个孩子已经可以独立看病开药打针,这样她才能放心。
因此,从冬天村民们把柴火送给她开始,她每天都很忙碌。
毕竟不是每一个病人都能自己亲自来卫生室找她。
真正病倒了的,只能她带着药箱和徒弟到别人家里去看。
忙碌而充实的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等叶晚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过年了。
而这时候,她的卫生室也终于来了一位穿着制服的男军官。
“叶同志你在家吗?我是伍建安!”
伍建安回来之后本来想直接过来找叶晚凝的。
但他受伤的部位是大腿,根本就没法长时间走路,也没办法骑自行车。
而恰好这阵子军区的那辆吉普车又总是被人开走公干,他天天盼,还托小孩子帮忙盯着,但临近年关,那辆车实在是太忙碌,根本就轮不到他出借。
因为他出借的理由还是私用。
他自己都知道没道理,所以只能一直拖着,慢慢等。
现在好了。
他这条中过枪的腿都能正常走路了。
伍建安等不了了,非常干脆的骑着车就找来了石坡大队。
虽然这一路上颠簸得受伤的地方还是疼。
但这点疼他感觉完全可以忍受。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把裴君屹交代的事情办好!
“伍参谋,好久不见,新年好啊。”
叶晚凝当赤脚医生几乎没有休息日,所以她现在穿得衣服都是随时可以外出的军大衣。
但她还是站在院子里等了半分钟才鼓起勇气扬起微笑给伍建安开门。
因为她不敢问为什么裴君屹没有过来。
也不敢细想。
这种大家一起去打仗,唯独跟她约定好的那个人没有回来的情况,既视感太强。
她在听到伍建安声音的那瞬间紧张得手指甲都快戳进掌心里了。
手疼,心里也揪得疼了起来。
“欸,叶同志,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我来不是通知你什么坏事的,我这个就是单纯的负伤不方便行动先被遣送回来了,不然这会儿我还跟老裴并肩作战呢。”
伍建安早就想过了自己突然找来时叶晚凝可能会想到不好的情况,所以他一看到叶晚凝就赶紧开口解释。
但他真没想到叶晚凝对裴君屹居然已经用情至深到了这种地步。
她脸上明明挂着得体的微笑,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像是快哭了,水润的眼眶处都肉眼可见的泛起了红,简直我见犹怜,宛如一位猜到丈夫已经战死但还是坚强微笑面对的女人。
伍建安甚至感觉自己要是再晚一分钟解释叶晚凝马上就要哭给他看。
这可不得了。
他可不能做这样的恶人。
他将自己揣了一个多月的信拿出来郑重的交到叶晚凝手上,又叹了口气。
“叶同志,这封信其实一个多月之前我就该拿来交给你了,但是当时我大腿上的伤实在严重,没法骑车,军区里的吉普车我也没法出借,这才一直拖到现在才过来找你。”
“不过你放心,老裴他肯定没事,他就是因为没受伤才继续留在那边,这封信也是他知道我要被遣送回来的时候才紧急写的,现在亲自交到你手上,我也总算是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送得太晚了,回头你可别跟老裴说啊,我今天骑车过来大腿还在疼呢,你要是跟他说我送信送这么晚,搞不好那小子就不来喝我喜酒了。”
伍建安的话又多又密,压根没有叶晚凝插话的机会。
但她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因为伍建安这番滔滔不绝的话她才放下心来。
毕竟如果连伍建安这样活泼的人都变得消沉了,或者假装活泼的话,那还是挺明显的。
她肯定能一眼就看出来。
所以她现在终于确认了。
裴君屹没出意外,也没有战死。
叶晚凝收好信松了口气,连忙将伍建安迎进屋内。
“谢谢你,伍参谋,快进屋喝点热茶吧,我不会跟他说这件事的,你放心。”
伍建安很受宠若惊的坐到卫生室里。
这屋里烧了炕,热气腾腾的,身体和心情瞬间便放松了不少。
他捧着加了枸杞的热茶喝了一口,再次忍不住感叹。
“叶同志,真想不到啊,你居然跟老裴关系变得这么好了,那小子之前从入伍当新兵的时候就说自己这辈子都不找对象要把自己奉献给国家呢。”
“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他这一说就是这么多年,当真是从来都不看别的女同志一眼,甭管是被逼着还是被骗去相亲,愣是从来都没动过心,哈哈哈哈。”
“不过现在好了,这小子终于开窍了,我作为他最好的兄弟,真是相当欣慰啊。”
伍建安喝了几口茶,身体彻底暖和舒坦了。
那张滔滔不绝的嘴也彻底没了把门,什么都问。
“所以他回来之后要是来问你处不处对象,你会答应不?”
“你喜欢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