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叫你来了?”
“没……没有,各处在胜利,将士们请战心切,猛子还跟我吵架,本……本将没办法,这才来了高屯山。”
“哼!军中饮酒,私自增加后营,滚去那边跪着。”
……
巨野池旁,高屯山翠林葱葱。
大佛寺依山傍水,四十九间大殿若隐若现。
周云下榻之地,小院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传令兵来来回回,不时就有代表紧急军情的号角响起,
这些身覆红底黑甲的建安军子弟,进了院子都会好奇的望一眼菩提树。
此刻,老树下跪着三个奇形怪状的人。
一脸嚣张,眯着眼睛的大脑袋。
眼袋明显,人到中年的精瘦汉子。
面容粗犷,留着胡子的雄壮将军。
进来的传令兵似乎都很有默契,好奇看了孟百川等人一眼,
认清楚后,就会假装看一下菩提树,随后匆匆离去。
对此,大孝子眯着的眼睛更小了,
某一刻,李信生无可恋的对着孟百川道,“孟将军怎么也来跪着了?你该不会丢了巨野大营吧?”
“胡扯,他要丢了巨野大营,那还能跪?直接砍头啊!”
“那你又被储进良锤了一顿,要不被黄重削了一顿?”
大孝子好奇的询问孟百川,丝毫没有发现,孟将军的脸成了猪肝色。
面对李信的喋喋不休,玄武将军大声反驳,“老子军中饮酒……不,老子来这里请战的。”
“赵王不战,孟百川长跪不起!”
说到战事,少将军李信就只能低下头了。
从他知道张县被徐州军偷袭之后,就立刻明白过来,楚军吃大亏了。
以前李保守着张县,徐州军离战场很远,不用怎么考虑徐州兵马。
如今,张县被夺取,徐州兵就在眼皮子底下,这成坐山观虎斗了。
本来宋军在各个战场都在挨打,长此以往,若是不出大变故,灭宋只是时间问题。
且宋国有一个天然缺陷,那就是战略纵深不够。
如果它拥有整个河北、河南、山东,那宋国就能坚壁清野,
即使战场打不过,楚军也攻不进去。
可宋国没有这种能力,它只有河南六郡,最多就是个诸侯国的地盘。
如今东楚军队来了,从圣清皇帝的利益考虑,
他必然要帮助战场的弱者,打击强者,最好楚宋两败俱伤。
所以,如今河南战事,不是楚军灭宋,
而是楚军要同时灭宋、灭东楚。
正当李保跟孟百川大眼瞪小眼,快要掐架时。
一声娇喝,从院子外传来。
“姐姐,姐姐,别生气,人很多呢!你给信儿留点面子。”
“气死我了,李信这孩子一直惹祸,这次还带着李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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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寺。
莲台庄严,烟雾缭绕。
周云于蒲团之上虔诚诵经,随后他郑重的上了三炷香。
如今战事焦灼,扑朔迷离,一切犹未可知。
此刻,河南战场,也许运气比实力更重要。
大雄宝殿摆放了几张太师椅,李贞还在安慰哭泣的李娘子。
刚才,兴许是青山寨大当家话说重了,大孝子竟然顶撞她。
这十几年来,从李家堡道武川镇,这孩子虽然淘气,
可这是第一次驳斥她这位母亲,李娘子的心都碎了。
周云拿来绣花布巾,小心的替娘子擦眼泪,他心疼的道,“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相公,妾身只是伤心,他这次惹大祸,不过说他几句……”
李娘子的话未说完,就被周云温柔的打断了。
他一边笑着给娘子擦脸,一边淡然的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者说,谁告诉你,李信惹祸了?”
“李……大伙不是都在说,丢了张县,战事不顺吗?”
能在高屯山大佛寺,跟李娘子说这个的,不是李义就是李贞。
周云用脚想都知道是李义,贞丫头这几年小心翼翼,从不敢涉足大房事物,
哪怕这次李信大军出动,她早已知道消息,
但她却害怕惹上搬弄是非的罪名,迟迟不敢开口。
直到张县丢了,纸包不住火,李贞才跟周云报告了战况。
但令李贞意外的是,周云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或者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
那日,小院中菩提树下,周云只是笑了笑,喃喃的道:
不错,不愧是将门子弟,仗打的还行。
“娘子,你要多看看信儿的优点,不要总觉的他不听你的话。”
“读书他的确不会,你也指望不了,但打仗他还是厉害的。”
闻言,素如秋菊,美若春风的李娘子俏脸闪过后悔,
刚才好像确实说重了,但她还是悻悻的道。
“李义不是说打了败仗,宋国战事可能都要延期了。”
“谁告诉你打了败仗?李保跟侯莫陈崇攻陷羊平山,杀敌过万,又在万金坡杀败宁泽,这是胜仗啊!”
大佛寺,大雄宝殿。
三丈佛祖法相庄严,佛陀低眉,俯瞰众生。
周云风度翩翩,精甲羽扇,负手踱步。
他望着大殿中无数佛家法相,仿佛化为神佛,在河南战场神游。
北到徒门渡,南至羊平山。
千里战场,到处在厮杀,楚军凭借小股精锐力量,不停在扩大优势。
兵神系统中的兵力对比线,双方在极速拉近。
徐州军出现在了战场南边,对楚军形成了夹击之势,
但此刻,楚军兵威正盛,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周云眼眸深邃,淡然道。
“一切犹未可知,张县的丢失,虽然影响很大。”
“但万金坡,信儿及时拉开了部队,楚军没多少损耗,只要兵马还在,就不算是败。”
正当周云开导身着红色绣花精甲的李娘子时,
大殿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甲胄响动,李义来了,他眼中全是恐惧,满头大汗。
“不……不好了,少将军带着侯莫陈崇走了,留……留给主公一封书信。”
打归打,骂归骂。
可周云清楚,大孝子可是娘子的心头肉,
只见座位上的红甲女将,急急忙忙抢过周云手里的书信。
“少年当从军,铁甲报家国!”
“此番战场失利,乃李信之过,北疆楚儿,敢作敢当。”
“此去,欲效仿龙骧旧事,必让张县兵马,无力威胁巨野。”
“若能成,孩儿自当归来,面见母亲。”
“若不成,孩儿便一去不回,遂了母亲心愿。”
……
李信竟然出走了?
虽说十七营在河南战场定义为斥候,出现在那里都是正常行军,
但武川子弟如此听从李信的命令,好像有些过分了。
要知道,李信不是十七营统领,侯莫陈崇才是。
大殿里,李贞一席精致的黑甲,此刻气氛微妙,她不敢多言。
李娘子哭了,趴在周云身上失声痛哭。
她很后悔,也很害怕。
徐州郡毒士了然何等厉害,李信就只有三千斥候骑兵,
怎么可能是圣清皇帝五六万人的对手。
佛堂下,莲花台前。
赵王周云牵着李贞,怀中搂着李娘子,他眼中闪过狠厉,
李信战场能力很强,十七营绝不可能轻易被抓住。
周云原本定下的战术是慢慢磨宋军,温水煮青蛙,
等宋国反应过来,已经是死局了。
如果进入这种节奏,楚军甚至可以先夺回张县,再灭宋国。
不过此乃稳妥之法,稳妥的事物,必然伴随缺陷。
这种战略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时间太长了。
快则半年,慢的话,甚至楚宋之战要打数年。
现在,李信小股精锐出击,绝对会缠着徐州军打。
短时间内,敌军看不清虚实,可能没问题,
但长时间下,了然的能力,大孝子很可能折损。
佛堂里,周云抱着李娘子,无奈叹息一声。
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决战了!
周云要全面进攻,逼迫宋军出城一战。
只是如此做,那就风险太大了,宋国主力可不弱啊。
若是楚军损耗太多,正遂了徐州郡的如意算盘,楚宋两虎之战,两败俱伤。
只不过,周云儿子都敢身先士卒,马革裹尸。
做老子的,难道还不敢打吗?
打的风险高,但获益也高 !
这将是一场豪赌。
下一刻,大楚赵王眼里闪过精光,转头对李义道。
“高屯山大纛前移巨野,本王要全力攻宋。”
“给孟百川进攻的军令,宋军若战,则灭之,若不战,则亡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