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馥华殿出来后,荣歆一路都在考虑着如何说服母后,同意放了叶倾墨。福宁宫宫变之后,二哥荣诃冒死离城。自此。荣诃二字便成了皇宫忌讳,众人提都不敢提。
这次叶太傅一家暗中向荣诃传递城内消息,叶倾墨虽未有参与,然叶家既已深陷囹圄,又谈何说清白。
她知母后秉性,对荣诃一党最是嫉恨,此一次,要说服母后,放过叶家,至少放过叶倾墨,实在太难。是故她一直纠结,到底要如何才能证明叶倾墨其实并未参与其中呢?
行至寿康殿宫门口,除了守宫的侍从,德宣公公亦拿着拂尘站立于此。
“德公公,帮我通传一下,我要见母后。”荣歆走近公公身侧,对德公公说道。
“长公主殿下,您得等等,太后正在午休,要不你过半个时辰后再来吧。”德宣恭敬回复。
“德公公,不妨事,我自己进去好了。”荣歆说着便入了寿康殿。
“哎,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德公公在后面焦急呐喊,荣歆充耳不闻,自顾自入了内殿。
太后此刻正于锦榻上休憩,荣歆静悄悄走至跟前,轻声唤道:“母后,母后……”
“何事?”韩太后并未睁眼,只闭目轻回道。
“母后,荣歆求你一件事,还请母后答应。”话毕,荣歆俯身跪地,拱手磕头道。
“答应何事,说来听听。”韩太后睁了眼睛,侧身从榻上坐起,略微懒散地问道。
“母后,儿臣想嫁叶太傅嫡子叶倾墨,还请母后答应。”荣歆此刻长身跪地,俯身恭敬说道。
“你说你要嫁谁?”韩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太傅嫡子叶倾墨!”荣歆又重复了一遍。
“胡闹!叶家暗通荣诃,已被金吾卫抓入大牢候审,现在你却要告诉我,你要嫁叶倾墨?”韩太后一脸怒意,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慵懒随和。
“母后,叶倾墨并非暗通荣诃之人,荣诃传信一事也并非与他相关,他是被他父亲牵连,被时局裹挟的。请母后明察!”
“哼,即便如此,我也不许你再同他来往,叶家暗通叛党其罪可诛,你又何必奋力跳下趟这趟浑水呢?”韩太后怒斥道。
“母后,歆儿并未奋力跳下去趟浑水,歆儿本就在浑水里。不瞒母后,自那个雨天倾墨公子于福宁殿前向父皇求取歆儿,歆儿便已倾心于他了。”
“那叶倾墨脾气秉性,你了解多少,此刻便说这样的话?母后养育你不易,切莫胡乱被别人的一言半语诓骗了去。”韩太后气息微缓,但仍沉声说道。
“母后,歆儿与叶公子相交数次,叶公子稳重可靠,是个可相与之人。”
“歆儿你别忘了,他现在是朝廷钦犯,犯得可是暗通叛党的死罪。你竟然还贴着脸往上他身上靠,你不要命了么?”韩太后说着,便将桌上已经凉了的半杯茶拿起又狠摔在桌上。
“母后息怒,歆儿不想与母后置气。”荣歆见太后气恼,当下心虚了稍许,随即俯身跪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眼见荣歆公主为了叶家嫡子,将自己卑微至此,韩太后气不打一处来。
“息怒,你这番言语让母后如何息怒?出去,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进来。”韩太后指了指殿外,怒气冲冲道。
“是,”荣歆跪地向母后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去了殿外,在漫天的寒风中跪了下来。
已是隆冬时分,汴京城的气候凛寒异常。彼时,皇宫各处已经用上了炭火取暖。而此刻的寿康殿宫门外草木一片枯黄,树枝上零星的枯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荣歆长跪于石阶前,望着殿内的方向,面容镇定,气息柔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昏暗的天色在荣歆的倔强坚持中渐渐没入暮色,长身跪地许久的荣歆也渐感觉到了下肢的麻木。
德宣公公此刻出来,行至荣歆身边说道:“长公主殿下,太后让我问你,是否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若是,便可去寻太后请罪……”
“德公公,劳烦你告诉母后,歆儿不曾觉得自己有错。此生我已错过叶倾染,不想再错过叶倾墨,还请母后恕罪!”
“哎呀,长公主殿下,何必要和太后怄气,你去向太后认个错,事情不就过去了么?”德宣公公见公主执拗,便好言相劝道。
“德公公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定,还请公公代为传达。”面对德公公的好言相劝,荣歆正色沉声道。
“好吧。”德公公转身去了内殿。
许久,太后在德公公的搀扶下出得殿来。
“歆儿,你心思为何这般执拗?叶家是暗通荣诃之人,你竟还想着嫁叶倾墨?”
“母后,那依您之言,我该嫁谁?这朝野上下,可还有我能嫁之人?”荣歆见母后言语犀利,便心痛直言道。
“我看那今科榜眼聂御才就不错,有才又有德,家世也尚可,是个不错的良配。”
“母后,歆儿除了叶倾墨,谁都不嫁。”荣歆气急,生气地低吼一声,随即起身便向寿康殿外跑去,边跑边揉捏着自己已经麻木的双腿。
太后见状,无奈地摇摇头,便转身又进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