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断断续续下了一夜。在省界附近的山景酒店中，我们迎来了农历新年。
酒店没有暖气，空调也不是特别给力，加上清晨就从远方传来鞭炮的声音，所以我们都起得很早——包括陆漓。
附近没什么吃饭的地方，好在酒店老板信守承诺，在大年初一还送了我们一顿早餐，所以我们一行人就围坐在老板自家的圆桌上，吃着新年的第一顿饭。
陆漓长期就是阴间作息，所以此时人虽然是起床了，但精神上还比较恍惚。她端起一碗汤圆，胡乱舀了一勺，机械地就往嘴里送。其实呢，她这一勺完全就是舀空了，什么都没有。但陆漓依然动着嘴咀嚼空气，甚至还在随后做出了吞咽动作。
我看着这样的陆漓，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我这一笑，却是把陆漓从精神上吵醒了。
“然叔，你干嘛一大早就看着我的脸傻笑？”
“没什么。”我忍住笑，“就是觉得你好看。”
“……”陆漓对我翻了个白眼，“我连妆都没画。你就是敷衍我也找个合理一点的理由好吧？”
“真的。你翻白眼的样子更好看。”
“恶心。悦灵，咱俩换一下。”
陆漓原本坐在我右手边，而她的右手边是顾悦灵。似乎是我刚才的发言真的让她感到害怕，所以她和顾悦灵换了个位置，让顾悦灵坐到了我身边。
顾悦灵倒没有拒绝，只是她挪动位置的时候看起来也有些木木的，仔细一看她的眼妆似乎是为了遮她的黑眼圈。我又看了一眼我左手边的宋筱筱，从进来吃饭开始起她就一直一言不发，似乎在打盹。
“悦灵，你们也没睡好吗？”我问。
“倒不是没睡好……”顾悦灵腼腆一笑，“其实基本上就没睡。”
“失眠了？”
“那倒没有。就是和筱筱聊天，不小心聊了个通宵。”
“那要不吃完饭你们回房间补个觉吧？”我提议。
“不用急着出发吗？”
“说到这个。”我拿出手机，把天气页面展示给顾悦灵，“我们可能一时半会走不了了。雪时断时续，而且明天还有一场寒潮。现在整段出省的高速都封闭了，什么时候解封真说不准。”
“……不会这次去不成了吧？”顾悦灵不愧是个聪明人，已经读出了我言语中的意思。
虽然有点扫兴，但确实是如此。今天早上起床，我就从新闻看到这次寒潮造成的影响格外大。其实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还好。如果出了省界，再往北去漓山的路都是高海拔地区，也是这次寒潮从北向南的主要格挡，如果翻过了南面的路，恐怕北面的路更难走。
“没关系。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下，下午再看看情况吧。”我安慰顾悦灵说。
“悦灵。”陆漓也接过话茬，“没事的。哪怕这次去不成，下次去也行。旅行不在于目的地，而是在于身边的风景。我觉得这里的雪景也挺不错的。”
“嗯。”顾悦灵点点头，“先吃饭吧。”
我们便继续吃早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吃到一半的时候，酒店老板突然凑了过来。他赔着笑，说：“不好意思，我们家就这一张圆桌。有其他的住客也要吃早餐，和你们拼一下桌，可以吧？”
圆桌是挺大的，而且早餐本来就是送的，我们也没太好拒绝。不过，其他的住客，不会是……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老板领着宋昕妤走了进来。
我和陆漓因为昨天就知道宋昕妤也住这里的事，所以反应倒还比较淡然，而顾悦灵和宋筱筱则是相当震惊，尤其是宋筱筱，几乎一看到宋昕妤的瞬间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宋昕妤，你怎么跟过来了？”宋筱筱挡在宋昕妤面前，像是不让她靠近我。
“筱筱，你也在？”宋昕妤也有些意外，“还有顾悦灵？你们四个是出来看雪吗？”
“你管我们？”宋筱筱张开双臂，挡住宋昕妤看我们的视线，“我们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路过，住个店。”宋昕妤把宋筱筱推开，然后走到我面前，“陆然，前面大雪已经把路封死了，我也走不成了，所以折返，回宋东市看一下父母。我顺便把筱筱带走，你没意见吧？”
宋筱筱一听，当即就急了。她闹道：“我不回家！我还要和陆然哥去漓山旅游呢！”
宋昕妤瞪了一眼宋筱筱，教训她道：“大过年的，你还不回家去？昨天你爸妈给你打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后来居然直接关机了。他们来找我，让我带你回去，我能说什么？你要是再任性，我就不帮你圆了。”宋筱筱理亏，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也不敢反驳宋昕妤，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我。
我皱了皱眉头。宋昕妤带宋筱筱走，我是完全没有立场反对的。宋昕妤是宋筱筱堂姐，又是带她回家，我说到底是个外人，怎么好拒绝。只是宋筱筱并没有回家的意思，她这副模样，也实在是可怜。
纠结之下，我试探性地问宋昕妤：“我们和筱筱都约好了要去漓山了。你看，能不能等我们回来以后，我再送她回去？”
宋昕妤有些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漓山县就宣布漓山封山了。”
“是吗？”我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新闻，发现还真是。寒潮预警期间漓山所有入口都封闭，要等寒潮过后才解封。而这次寒潮，预计要持续整整一星期呢！
看来，最后一个留住宋筱筱的借口也没了。
“筱筱。”一直沉默的陆漓突然站了起来，“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宋筱筱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听从陆漓的话，跟着陆漓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她们说了一会儿后，宋筱筱满脸不情愿地走回来，对宋昕妤说：“我等会儿跟你回去，你现在就别烦我们了吧？”
宋昕妤倒是很开明，她说：“行，我们中午前走，保姆车就停在院子里，你收好了行李就直接上来。”然后她连饭也不吃，就转身走了。
等宋昕妤走后，陆漓若无其事地坐回桌子上，对我们说：“好了，继续吃饭吧。”
我忍不住看向陆漓，见她一副坦然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奇怪。陆漓怎么一夜之间就对宋昕妤脱敏了？
等宋筱筱坐回来后，我悄声问她：“筱筱，陆漓跟你说什么了？”
宋筱筱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神神秘秘地说：“秘密。”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