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和陆漓、宋筱筱挤在客厅沙发上对着电脑屏幕和海那边的顾悦灵连麦。
自从顾悦灵把宋昕妤带去美国后，这是我们每周的保留节目。顾悦灵每周会去看宋昕妤一次，而只要有条件，她就会全程跟我们连麦，让我们也跟着她的镜头看看宋昕妤。
这原本是一件欣慰的事，不管是对我们而言，还是对顾悦灵而言。一切都要感谢宋昕妤，某种意义上，宋昕妤已经成为了我们所有人的纽带，把我们原本应该分崩离析的人际关系强行扭合在一起。
但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值得高兴。毕竟，宋昕妤是在张景浩他父亲的实验室治疗，每次顾悦灵去看宋昕妤，张景浩都像是一只幽灵一样，总是出现在顾悦灵身边，阴魂不散。
今天的连麦，一上来就看到张景浩那张惹人厌恶的脸。他竟然化了妆，油头粉面，还穿着奇装异服，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与他形成对比的是，顾悦灵打扮得像是圣女——她戴了金色假发，穿着白礼服，美丽圣洁的脸庞中带着英气。
像是感受到了我复杂的心情，宋筱筱帮我问了我想问的问题：“悦灵，你今天怎么是这副打扮？”
视频那头的顾悦灵解释道:“景浩跟大学同学要去参加漫展。医生说多带昕妤姐出去逛有助于她恢复，机会难得，景浩就让我带着昕妤姐一起去。据说昕妤姐在国内的时候还蛮喜欢去逛漫展的，出道以后也有一些去漫展的通告，不过在美国参加漫展还是第一次。”
我对宋昕妤去美国逛漫展这事并不介意，我介意的是，顾悦灵和张景浩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她会去参加张景浩感兴趣的活动这种程度了。在我的印象里，顾悦灵对漫展这类的事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即便是以前在宋大传媒系的时候，她最多就把去漫展当成某种实习活动。可现在她竟然为了陪张景浩，还带着宋昕妤一起去漫展……
“然叔，这边确实氛围不一样，北美还是比较开放。这边摄影也很多，不过拍摄水平参差不齐。你要是能过来，凭你的水平，估计能接不少单子。”到了漫展会场后，顾悦灵突然cue我。
我本来心不在焉，被顾悦灵搭话，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喂，顾悦灵跟你说话呢。”陆漓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怼了怼我。
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说道：“我好久不拍了，摄影工作室也不打算继续开下去了……”
电脑屏幕里的顾悦灵愣了愣，然后故作轻松道：“是吗？我听小漓说，不是有新的投资人了吗？”
“那是她入错股了……”我苦笑着说道。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好在顾悦灵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接下来的连麦过程，我都在神游，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等连麦结束，陆漓迅速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然后用埋怨的语气问道：“然叔，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用无助的眼神平静地看着陆漓。
大约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流露出这种情绪，以至于陆漓满腔的怒火都被我的这种情绪憋了回去。僵持了良久后，她摇了摇头，收起笔记本电脑，径直回了房间。
“筱筱，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等陆漓回房间后，我对宋筱筱说。
“陆然哥，我就在隔壁，不需要你送。”宋筱筱嘴上这么说，屁股却像是粘在沙发上一般，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猜宋筱筱想跟我说点什么，但她显然心中有所顾虑，以至于开不了口。我大概也知道她会说什么话题，所以我也希望她最好不要开口。
既然这样，我干脆直接躲起来算了。
“筱筱，那我先去洗漱了。”我站起身来，准备逃离客厅。
可惜，我低估了宋筱筱的决心。
“陆然哥！”宋筱筱叫住了我。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扭过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怎么了？”
“可以……可以关心你一下吗？”宋筱筱的遣词造句有些古怪。
“关心一下？”
“就是……”宋筱筱顿了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姑且也算是陆然哥比较亲近的人吧？如果不算太越界的话，我能问你一些隐私的问题吗？”
“隐私的问题？”
“比如……陆然哥，你不开工作室的理由。”
见宋筱筱既毅然决然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再瞒着她。
我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双手，展示给宋筱筱看：“筱筱，你看，我的手，现在没什么异常吧？”
宋筱筱是个老实的孩子，竟然凑过来捧在手心里，仔细了观察了一番，最后才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我把手从她手心抽离，然后取了茶几上的两个苹果，各放了一个在左右手。接着，我再度把两手伸出来，暂时给宋筱筱看。
瞬间，宋筱筱就明白了问题所在——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陆然哥，你这是？”宋筱筱神情凝重。
“可能是后遗症吧。我虽然比宋昕妤幸运，没有她那么夸张的不良反应，但我的身体相比之前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变化。比如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我的手不稳了。平时不动的时候倒没什么，一拿东西或者做动作，就会出现这种不受控制的抖动。”我解释道。
“陆然哥，你不要太烦恼，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只要不仔细看的话，还是看不出什么来。”宋筱筱安慰我说。
我苦笑着接受了她的安慰，但同时告诉她说：“筱筱，我这个毛病，确实不影响生活。但我没办法做一个合格的摄影师了，因为我按快门的时候手会抖，业余拍拍靠器材靠后期是没什么问题，可对专业摄影来说这是致命伤。”
“那我们去看医生！现在就去！”宋筱筱不顾现在是半夜，激动地想要拉着我去医院。
“不用了。”我浇灭了宋筱筱的念头，“我在医院的时候就跟医生说过。也做了很多检查。医生怀疑是我的大脑有一些损伤，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受意识控制的颤抖。按医生的说法，坏消息是没法治，好消息是不影响生活，别太在意就好。”
“怎么能这样？”宋筱筱难过得快要哭了。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搞摄影本来就是中途出家，纯粹玩票的。要是我真把它当事业，我现在该跟狗剩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我给自己找补的话还没说完，身体突然就被宋筱筱一把抱住了。
“没事的……”
“陆然哥……”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她抱得好紧，我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