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原遗山的回应里,只能简单猜测出,是节目播出遇到了某些阻碍。
等原遗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她,她才想起之前响起的门铃。
“刚刚外面有人……”起身要去开门,被男人回手一拽,跌坐在他怀里。
她侧坐在他膝上,双手下意识扶住他肩膀维持平衡,垂眸露出一丝疑惑。
“不用理。”
男人脸色如常,似乎也不打算解释刚刚为什么要替她接那通电话。
又是那种,被他高高在上掌控着的感觉。
月光胸口有些发堵:“节目组出了什么事?”
原遗山抬眼:“和你关系不大。”
“那为什么会打给我?”
他笑了笑,搂着她腰,先问:“不信我?”
见她抿唇,没有立时答话,又淡声解释:“他们遇事便慌,无头苍蝇一般,打给你开紧急会议有什么用,你们这些嘉宾能做什么。”
她一向说不过他,只沉默地凝视他的眼。
原遗山被望得没办法,抬手捏捏她脸颊:“接着吃饭,别担心,他们会处理好的。”
月光知道,他不肯张口的事,再问多少也没有用。
她掰了掰他环在腰间的手,试图从他腿上下来。
“这样怎么吃。”
他没松手,弯了眉眼,语气偏偏一本正经:“可以吃,我喂你。”
话音刚落,不妨被她瞪了一眼。
陷溺一人时,连对方的眼刀都能看作情调,更何况她脸上飞霞,明丽夺人。
原遗山心尖化开,一面扬起唇角,一面终于将手松开了。
网上的消息摆在那里,原遗山只敷衍她一时,却没认真要将事情瞒住。
也瞒不住。
吃过饭,月光在书房一直用着电脑,到了该睡的时候,还不见出来。
原遗山开着床头灯,靠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人。
卧房的门被推开,看到她平静地走进来,他放下书,留意她的表情,却见她沉默地翻身上床,躺倒身侧,一字未发。
自身后将她搂住,唇贴到耳边,温热的呼吸烫得她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沉默地用手肘往后推他,又被捉住手臂,把她转过来,面对着面。
“没话问我?”
月光还是不肯说话,被他幽邃的眸子逼视半晌,干脆眼皮一撂,不去看他。
原遗山就干脆低头吻在她轻颤的眼皮和睫毛,向下咬了一下她鼻尖,吓得她往后缩了缩,瞪大眼睛看他。
“有话就问。”他耐心地重复了一次。
浓密如羽扇般的长睫又抖了两抖,月光说:“没什么可问的。”
顿了顿,见他挑眉有点不悦的迹象,又补充:“我问不问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一向运筹帷幄,做什么事都罕有纰漏,像今天这种状况,也该在他计划之中。
对付Aden,他不会不留后手。
原遗山听了这话,倒是有点愣住了,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有没有看见网上一些不好的评论?”
月光想了想,诚实地点了下头:“嗯。”
“难过?”
“还好。”她摇头,“最难过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原遗山望着她的眼神一霎变得很复杂,虽知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回答他,话中并无深意。
他用指腹抚摸她侧脸的轮廓,起先只是很温柔地描摹,盯了她一会儿之后,就变了味道,手落在她唇上,试图让那颜色更红。
月光往后躲了一下,他就低头追过来直接亲上去。睡衣的衣襟被他从腰间推到胸口,他动作并不算温柔,她吃痛地去捉那只作乱的手,又敌不过他的力气,交握着僵持片刻,反被他带领到别处。
她眼尾泛红,眼珠蒙上薄薄一层雾,像是要哭。
他就从喉咙里笑出一声来,挨着她耳鬓叫宝贝,说对不起。姿态做尽,却又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夜幕下,落地窗外仍有霓虹闪烁,更何况台灯昏黄,映着她蹙眉楚楚的模样,他想不单是自己会为之坠落,这世上任何男人得见,都逃不过情难自禁。
雪白的皮肤在他掌下泛出印子,肩头,锁骨,乃至手腕。他爱极她手腕内侧一段血脉汩汩的弧度,吻了又吻,像要拆吃入腹。起初他待她尚有小心翼翼,床事上不吝温柔,如今却是完全放下克制。
许是被她离开的决心刺激到了某根神经,令他连君子端方都不愿再对她装下去。
他一向自私又强势,对她无时无刻不生出欲求,而那欲求里又饱含了他在人前从未显露的、原始而不堪的冲动,比如暴力,比如控制,比如粗鲁。
从前月光不知道,可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过来。
持续的动作牵连出她喉头的哽咽,又被她吞回齿间,可很快连紧咬下唇都不被允许,吮吻破开她固执的沉默,不成调的低泣随之倾泻而出。
她泪眼婆娑被勾着下巴抬起脸,隔着朦胧望他漆黑的瞳,分不清里面是痴迷抑或冷静。她抓着他光裸的手臂,小声说求你,他只是从喉头滚出极低的笑,很轻一声,接着问她,求我什么。
月光说够了,你走开,我要睡了。
原遗山冷静地驳回,正在。
然后俯低了上身,用手捏着她下巴,让偏过的头正对着自己的脸。
“结婚啊。”他恶劣地,在这个关头旧事重提,“把婚结了,就什么都答应你。”
顿了顿,他看着她缓慢睁开的眼睛,又说:“你要走也答应你。”
月光试图和他对视,晃动的视野里,却连他目光里的真假都辨不分明,她极短的指甲用力掐进他手臂的皮肤,走神地想,会留下印子吧。
“在想什么?”
听到他低问,她有刹那恍惚,脑子里忽地冒出两句话。
无处归隐。
你是尘世枷锁的奴隶。
混乱开始的前几分钟,她被他放在床上忘记拿走的书硌到,随后那打开的书被他拿开,随手安置到她那侧的床头柜上。以至于在他怀中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她歪过头,就能看到书页上的字。
像是一首诗。
诗里有几句,是这样写。
无处归隐。你是尘世枷锁的奴隶。
你才逃离近者,又与远者为邻。
在你的沉默中诞生的声音——
不过是被遗忘的另一些声音的回音。
……
她的痛苦从来没有消失过。握在手里的,冰凉的瓷片的触感,划破皮肤、动脉时的声音,血染黑深色布料的斑驳。
而多年后她回来原本是为了通过做些什么,让自己能彻底忘记、抛舍这一切。
她的确做了什么,也的确成功了。
可眼前的男人,却不肯放她走,让她抛舍。
他的存在,一遍遍地提醒着她,她手上握住过一块冰凉的碎瓷片,曾将她淹没的是冬天南港最冰凉刺骨的江水,她因不知天高地厚的爱失掉了最后的自我和勇气,她将奥敦完完整整地带来,却没能完完整整地带走。
她早就坏掉了。
从几年前选择离开澳洲回到海市开始,从十七岁选择报他的救命之恩,被迫跟他来到海市开始。
现在她想离开,所有人都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拎不清好坏,在绝对的权势和金钱面前,所有人都认为,她低头和顺从,才是理所应当。
可她想要的,一开始就只是,忘记海市这个地方的一切而已。
可是……我爱他吗?
她混沌的大脑里,猝不及防塞进这个问题,足以令所有计算的程序当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