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床上,厉廷轩躺在那儿……悄无声息……面无血色……他的上方架着三盏巨型手术灯,每盏灯都大的出奇,而且每盏灯都是另由五盏圆灯组成,其亮刺眼……就像十五盏太阳围绕着……
龙小骨僵僵的走到床旁边……
手术床很高,倾斜着,能清楚的看见厉廷轩那俊逸的脸庞。
他那么平静……那么安详……
他躺在那里……也许是灯光吧,也许……他的脸色比白纸还要卡白,连嘴唇都近乎失色。
看着厉廷轩修长的睫毛……回忆他最习惯的微笑,像灿烂的阳光……龙小骨闭上双眼,眉头打结……
——‘我想娶你。’
——‘我好想好想娶你!好想好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一起笑,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一起旅游,一起读书,一起骑马遛狗,一起静静的相拥而眠……’
——‘小骨……真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嗯?’
手捂向嘴,龙小骨另一手搭在床边上,整个人的往下坠去……
——‘我知道了。你爱的人是我哥,是厉薄义,不是我。’
——‘我害你困顿了,明明那么爱你,却总是在伤害你……’
仿佛能听见他温润柔和的声音,在无助的呻呤……龙小骨最终瘫坐在了地上,手掌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不想哭出声来。那可怜的廷轩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哪舍得啊……这世间最爱你的人,明明是我。’
——‘早点睡。好梦。’
龙小骨双手捂嘴,全身颤抖起来。
*
我思流年不进取,昔日黄昏又如霞。
他朝嫣然抿唇笑,我自坟头祭故人。
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厉廷轩这个人……又或是说,在龙小骨的世界里,续王萍、龙胜男等等等之后,再没人死去。
甚至于,因为夜煞的‘回归’,龙小骨变的开朗爱笑了。
她总在笑着。
不管什么时候……
她会亲自下厨,给夜煞做她拿手的小菜;她会得闲就去骑马,领着七条狗跑来跑去的遛;她会逼着夜煞看极其无聊的综艺节目,不管夜煞笑不笑,她总是笑的东倒西歪,惹的夜煞无奈之极,苦笑连连。
她都在笑着。
夜煞看着心酸……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明明很疼爱的人……却是自己葬送了她的单纯。
仇恨……真有那么重要吗?
夜煞凝望着认真极了的在看电视的龙小骨,心中万千感慨。
胜男如果在天有灵,以他了解的她,是会怨恨的诅咒,然后不停的提醒他为她报仇……还是会哭着的乞求自己,放下仇恨,去过全新的生活?
是的,他太了解胜男了。
她只会乞求他放下仇恨,去过全新的新生活。
她会说……只有他好了,她才能放心的去轮回。
可他……
轻轻一叹。
夜煞心知——他并不后悔。
他做了他该做的一切。
而厉廷轩……他是自杀的。
他是为了向小骨谢罪,而自杀的。
这样的人,他不想为他辩解,尽管他心知肚明,这也不过是一场命运的闹剧,造就了人的阴暗面,成就了如今的结局。
人可以强大,但不能太过强大。
一旦太过于强大,有些错误就会变成灾难性的。
像厉薄义,他可以做到以一人之力造就万人才有可能做成的奇迹。
像厉廷轩,他可以做到以一人之力毁天灭地。
做人做鬼,向善为恶,就在一念之间了。
厉廷轩,终究只是命运的弃子而已。
厉薄义,便是命运的宠儿了。
那么……小骨呢?
夜煞沉息一叹。
他可怜的孩子,为了他,真正吃尽了苦头吧!
这么想着,夜煞心里有了决定。
“小骨……”
“嗯?”
就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龙小骨先嗯了一声,目光还有些扯不回来……但终究还是恋恋不舍的转回头,看向夜煞,一脸呆萌。
看着这样可爱的小骨,夜煞怜惜的一笑。
“我想回去基地了。老呆在这儿,不习惯。”
龙小骨一愣,瞬间清醒过来,她呆呆的看着夜煞,脸色有些惨白。
“怎么了?”夜煞看出了龙小骨的震惊,他有些不解的轻问。
龙小骨回了回神,赶紧眨眨眼,然后失笑。
“至少也等伤好了再回去吧!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
“和他说?”夜煞单眉一挑:“谁?厉薄义吗?和他说什么?”
龙小骨被夜煞的反应僵住,呐呐的嘀咕:“我,我想和你一起走……”
夜煞听的清楚,噗的一乐。
“还想跟着我啊?傻丫头,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回去就会解散x,然后去个僻静的深山老林,买个木屋,种些花花草草什么的,安养天年。你跟着我?像什么话?”
龙小骨听呆了,一脸震惊:“你?养花养草?”
夜煞凝望着龙小骨半晌,温柔的嗯了一声。
“回过头看看,厉廷轩杀了胜男,我杀了他……我呢?我这双手,杀过多少人了?不管他们该不该死,我都是拿钱杀人的,对他们来说,我就是厉廷轩,我就是他们家人的仇人。”
低眸,夜煞用力一叹,在看自己的双手。
“我有这实力报仇,所以我一直在报仇……那些人呢?多是孤魂野鬼了……”
抬头,夜煞一脸平静的微笑看向龙小骨。
“你大姐喜欢花花草草什么的,你去过她房间,她房间的窗台外面都是花花草草什么的,其实她本心喜欢宁静,一直渴望我能放下一切,陪她去深山老林,建个木屋,在外面种满花花草草的,安安宁宁过日子。现在她不在了……以我了解的她,肯定是希望我去实现那个小小的愿望……我想去,去为她实现。”
龙小骨已经湿了眼眶,却又幸福的笑着。
“真好。”
龙小骨感慨:“师父,您总是这样,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不会犹豫,从来不会只是想想。”
夜煞失笑:“其实也是有些私心的,想着种些花花草草什么的,静静心,赎赎罪。”
想到什么,龙小骨皱眉:“师父……你,你会好好的,对吗?”
夜煞又笑起来:“怕我像厉廷轩一样吗?”
龙小骨歪了歪头,似乎大脑突然间就空白了,眉头仍皱着,一脸迷茫模样。
夜煞看着,莫名心疼,便就一叹。
“不用你说,我自己去和厉薄义说。主要是你,我以你姐夫的名义劝你,小骨,厉薄义真的不错,他应该会一直对你好下去。这是你的好运,你应该顺应,而不是逆抗。”
夜煞垂眸摇了摇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厉薄义是个奸诈狡猾的人,恐怕龙霸天早就死在他手上,包括你我。而不是现在的结果……”
抬头看向已经清醒过来,在认真看自己的龙小骨,夜煞伸手过去在她手头顶揉了揉。
“至少目前看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你该为自己想想了,嗯?”
龙小骨微笑着,嗯一声,点点头。
“让我送你。至少要到你安定下来了,确定不是蒙我,确定会好好的生活下去……师父,你现在是我唯一的牵挂啊!”
龙小骨说着,噘起嘴来:“如果不行,我就让厉薄义不放你走!”
夜煞失笑,无奈的点头:“那就得你去跟他说了。”
龙小骨噌的站起来:“我现在就去说!”
任龙小骨一脸兴奋的跑掉,夜煞放松自己的躺好,微微轻叹。
*
听完龙小骨说的,厉薄义坐在泳池边一脸的阴沉。
他正在喝红酒,手上托着的杯子里,洒红似血。
轻荡,厉薄义看了会杯里的液体,最终滑眸看向仍一脸兴奋的龙小骨。
“廷轩的葬礼你没去,是打算连我的葬礼一起参加吗?”
龙小骨一愣,之前的兴奋僵在了脸上。
厉薄义盯着龙小骨,一脸的阴沉:“就算是那样,你还想以一个路人的身份去捧我的骨灰盒?”
龙小骨脸上的兴奋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化不开的纠结,眉头打成了结。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清醒过来?你真以为是我在意那本结婚证吗?我在意的只是你!”
厉薄义冲龙小骨低声一喝。
龙小骨受惊吓的一颤,人也下意识的一退。
厉薄义看的清楚,轻愣了一下。
突然想起来厉廷轩提醒过自己的,不要老是吓到龙小骨,他啧一声,甩头去看别处。
发现厉薄义居然在深呼吸,一副隐忍的样子,龙小骨低眸想了想,怯怯的抬头看向他。
“我一定要陪着师父,直到确定他安定下来。”
明明在害怕,龙小骨却倔强的把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厉薄义看向龙小骨,看见她满脸的毅然决然,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他冷声一呵。
“多久?一天还是两天?他要一年半载的都安定不下来,你还不回来了是吗?”
厉薄义突然一笑,仰头就把那杯酒给干了,再才看向白小骨。
“简单!我陪你一起!”
“不行!”龙小骨突然一叫,却立马换来厉薄义冷刹的一眼。
一愣,龙小骨下意识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