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前。
皇帝在位第七年，第三次兴选秀大举，各部大臣纷纷聘请六艺名家教导自家女子，而后将之送入宫中，其中不乏众多女子已有婚约在身，更甚者有心仪之人不得不忍痛割爱前往宫中。
这一条飞黄腾达之路在各大臣眼中着实方便，无需花费多少银两，更不需要什么人脉，而且更好的一点是这送进宫去的是自家女儿，定然是心向自家，不会有背叛之说，如此一来，他们便是挤破头都想送进去。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能够得到皇帝青睐，能够给自家带来荣耀，又有多少会因此失去后半生的幸福，更有甚者失去生命。
姜家祖上出过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是叫姜家光耀了一时，自己却是孤独终老，待到新帝登基之时虽说许了她一太后之位，却是有名无实。说到底新帝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没必要捧着她，帝王无情，没有杀了她就很不错了。
当年一纸诏书，姜家祖上便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入了皇宫，一路摸爬滚打，机关算尽，到头来被人暗算再无所出，只好从别的嫔妃那里过继养子，好不容易将养子培养成人，还要让他去与诸多兄弟相争，不过好在这人是争气的，成了太子，最后也名正言顺登了帝位。说来也巧，就在他登基前几天，便被告知自己喊了二十年的母亲不是自己的生母，而自己的生母又是被养母亲手所杀。
二十年的养育之恩遇上生养之恩，这个年轻的帝王到底没有过得去心中的坎。
只可惜，姜家皇后并非狠毒之人，那皇帝生母并非她亲手所杀，也是受了陷害，不过啊，这件事情直到姜家皇后身死也未曾得到昭雪。那皇帝便恨了她半生，又懊悔了半生。
深宫风云诡谲，谁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算计了，又谁知道自己哪一天会被帝王宠爱，故而，姜培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便硬生生回绝了帝王的圣旨，虽说皇帝没有因此迁怒姜家，可谁知道又在哪里想着法子打压他呢。
姜培立场坚定，哪怕自己无法在朝堂立足，也绝对不要用这样的手段去讨好皇帝，若是为了自己的仕途，断送自己女儿的幸福，他宁可不要。
说起来，姜亦瑾同齐君泽交好一事，他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齐君泽是当今三皇子，自己能力超群，加上母妃得宠，还有娘家势力，便算得上是风头最盛的一位皇子，大有夺嫡之势。若是姜亦瑾真的嫁给齐君泽，到最后还是没入了皇家。
姜培心疼女儿，故而如今看到姜亦欢离开，心中多有苦涩。
“阿瑾，三殿下若是待你不好，你定要同爹说。”姜培转而同姜亦瑾说道。
姜亦瑾眼眶微湿，竟有一丝后悔，“女儿会的。爹爹放心。”她敛了神色，微微欠身，“上家病好了长姐就回来了。爹不用担心。”
姜培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似的摇头，“上家什么秉性为父清楚，他想要控制姜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今有这样的时机自然是安耐不住，只是为父不知道阿欢竟然……”姜培话未完便长叹一气，“不提了，阿欢定然是有自己的追求，拦不住。”
确实，姜培为官清廉，向来不为任何人所用，从来不涉党争，不会站队，虽然是谁也拉拢不到哪边都得不到好处，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多一方势力便是多了一些权力，姜培的信誉不容小觑，若不能为己所用定然是一个隐患。如今便是不同了，有姜亦欢在手，皇帝便是有了对付姜培的法子，想要控制便是简单多了。
“爹爹这是担心长姐会成为上家的棋子？”姜亦瑾细思片刻，冷静道。
姜培又是长叹一气，笑道，“阿欢追求甚远，为父帮不了的她要自己争取。”随即端了案上茶盏，猛地一口，“与虎谋皮，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姜亦瑾若有所思地点头。
“走吧，随我一同去瞧瞧你祖母吧。这两日未曾陪她用膳，定然要被数落咯！”姜培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往外走去。
姜亦瑾紧随其后，“爹爹近日同上家商议要事，祖母知道爹爹辛苦，定然不会怪罪的。”她嘴角含笑，轻声道，“爹爹最近可有与谁发生口角？”
她本想换个说法委婉一些问出来，但想想还是直言不讳了，毕竟这姜培是个直性子，拐弯抹角说话倒是适得其反，还不如直截了当。
姜培一听，足下顿了片刻，还是朗声笑道，“你也知道爹的性子，遇上什么看不顺眼的事情总要说上一说，还能有谁呢，不就那几个主张复兴旧制的老顽固。”他又是一顿，继续道，“侯爷想要领一个封地，说是在这里有些闲置，自己到封地去有一番作为。可是这哪儿能啊，上家登基的时候明令禁止外姓侯爷拥有封地，他这一来不就是违背旨意？”
姜亦瑾默默听着，也不答话，只是点头。
“除此之外，他在封地称了王，山高皇帝远，他在那儿胡作非为，谁去管？”姜培是不待见这个侯爷的，虽说侯爷是个清廉的，但是是个顺风倒，眼力见儿十足，就是没啥真能耐。姜培一听到他说哪哪皇子勤奋刻苦，哪哪郎君乐善好施，便知道这皇子郎君定是做了什么事情让皇帝夸过了，他再来个马后炮。
姜亦瑾听着，失声一笑，“如此说来，确实不能让侯爷如愿。”
“他要是如愿了，到时候怕还要将矛头指向你爹我，毕竟这朝堂之上我同他还有他那样样不行的儿子总是意见相左。”姜培也是不藏着掖着，和姜亦瑾随口说了。“不过，侯爷也有可取之处。”
姜培故弄玄虚，顿了半晌没告诉姜亦瑾。姜亦瑾知道这人在等自己问，便很配合地问道，“哦？他还有可取之处呢？”言语多有戏谑，正合姜培之意。
姜培一听，双手后背，笑声朗朗，“他这脸皮啊，可不就是可取之处，若说整个京都谁脸皮最厚，非他宋侯爷莫属。”
姜亦瑾闻言，心下汗颜，如此看来，姜培是多不待见这人显而易见了。
姜亦瑾明媚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
谈话间已到老夫人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