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来贵,都是穆家的人。
这个穆家在朝野之中响当当,但前朝用不到这种低贱的家奴,只有后宫的肮脏事儿才会用上他们。
这件事儿是一个大阴谋,但同时又是一念之差。
穆家女非进宫以后,皇帝顾念着穆家的权力,对于女人也算是极尽安慰。
但时间长了,皇帝会腻歪。
出门微服私访又偏偏带回去个女人,这让穆家女心生警惕,这妃子像打不倒的小强,几轮明争暗斗都存活下来。
终于打听到这妃嫔来自民间还是最低贱的瘦马。
本来以为这一次能把人摁死了。
谁知这瘦马却硬凭着自己不能生育,不可能起谋害其他妃嫔的念头。
听起来幼稚,
但又能让男人相信的。
她就凭着自己没有根基,也不会对皇家有害,这种听起来荒谬到极致的理由被老皇帝放过了。
穆妃反而暴露了。
穆家没有办法,就决定随便找个理由,把这女人的来处搞乱搞脏,这样皇帝就算不废弃他,但会心生嫌弃,再送几个年轻的女人进去分宠。
又能救自己家的妃嫔,又能趁机在后宫多放几个眼睛。
所以绿儿柳东这些人的死活没有半分紧要,在这一场灾祸之中,这些人的命如草芥。
但他们却是上好的棋子。
柳迎春和春妈妈复盘了一下这些事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根源就在京城来的这两个人身上,不管最后他们要做成什么,只要让他们暴露在有需要的人眼中春风楼的危机就解除掉,顺势也能让宫中人,度过这一劫。
柳迎春是付出了精力和心血的,这才在恰当的时候引了另外一路人,来福来贵被抓住的时候就双双服毒自尽,但是他们身上携带的包裹中,是大量还没来得及抛弃的水烟膏。
这事儿后续怎样就不归柳迎春管,也不归青羊镇的事儿,她只能做到这一块,再往后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这家倒不倒人怎么样?柳迎春能做的做完了。
如果不是榆树湾村有这么个心肝宝贝,柳迎春还可以做得更决绝一点。
但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就是柳东最后的归宿,这人留还是不留,都要有个决断。
“哎呀,柳姑娘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我在柳儿这样这儿连个过客都算不上呢。”
老板娘轻舞着腰在客们中间穿梭着,说话爽朗,笑声勾人。
“如果不是这件事儿太过棘手,只有姐姐能办,我也绝不敢再来骚扰姐姐。”
柳迎春也笑。
小酒碗里那醉人的酒喝一盏刚刚好,再喝多就要命了。
老板娘一回头坐在了酒桌上。
她就得意这种看自己又疏远,又有点无奈的眼神,这眼神是柳迎春的,就更招人喜欢了。
“行啊,你说吧,什么事儿?
不是大事儿你也求不到姐姐我这儿。”
“柳寨有个人,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想着姐姐能不能替我解一解烦恼。”
老板娘扫了一眼屋里喝酒都立刻低下头去,这是有私事要办。
“行了,别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这些,好像姐姐我是什么坏人似的,来跟姐姐进屋,咱们慢慢说。”
一前一后上了小楼,小楼窗户全开,这种天气也不怕屋里进东西,当然也就不怕有死角。
柳迎春上来之后也不掖着,就把柳东的事说了,老板娘全程轻笑着,仿佛这是好小的一件事儿。
“这是多大的事儿?
就这啊,不过是吸了点坏东西的弟弟送来吧,姐姐这儿什么样的弟弟容不下。”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是我心里还有些不甘心。”
柳迎春未说完的话,人家也不是听不出来,就是柳东这个人,在迎春这还没决定他的生死。
老板娘笑容不减轻声说道。
“杀气不要太重,你呀这么多年了,还是犹如一把出鞘的刀,半分不给人活路,但你可知江湖之上,绿林之中,有些时候不能事事皆快刀斩乱麻,给姐姐送来吧,姐姐会让你放心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迎春就答应了。
这一次出来,如果不把这些事都做完了。
柳迎春是绝不肯回去。
“还有一件事儿,不知姐姐可听说最近官道上来往的人们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忙着升官发财赚大钱。”
“我看姐姐的酒馆里生意一直不错,今年?”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我们生财之道各有不同,互相还是保留点秘密的好,如果你想留下来陪我,那我开心的很,如果你又计算着我什么,那还是算了,我还靠着这小酒馆在这偷生呢。”
柳迎春也就不问了,回去之前又在酒馆里拿了一些干菜走。
老板娘就哀怨这么好的一朵花,怎么就插在另一枝花上拔不出来,放着自己这盛放的牡丹不看,偏喜欢那路边频频玉立的野花。
柳迎春回去,榆树湾村风声鹤唳的尽头过去了一些,但人们偶尔还会提起几嘴柳东这个人。
经过一场大雨,地里的庄稼有些发黄,人们开始往山上堆肥。
宁玉早出晚归给几亩田都堆了肥,新开出来的地,先种荞麦醒一醒土地。
这可不是轻松活,很累人又折磨,这会儿下过雨了,地里又闷又热,人在里面待上半天都要晕过去了。
宁玉心里又堵着一口气,干的更用力了。
万事求人就没有那么轻松,靠山山倒靠河河干。
地里的活再累也不能累死人,只要拼着这口气,什么事都能做成。
山上的小猪宁玉也坚持自己喂,早出晚归,没几天人就瘦了也黑了不少。
可这些杂七杂八的活计也终于可以一手抓。
蹲在厨房里,燥火把人熏得汗流浃背。她扶着腰搅和着锅里的猪食,就在这时柳迎春回来了。她直起腰来望着院门外走进来的人,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委屈或者说不平等。
柳迎春本来就不是干这些活的人,只要她愿意,什么样的好日子是他过不得,偏要和自己窝在了榆树湾村里。
如果说这是爱,那这份爱又能维持多久?会不会有一天也变质呢?
但宁玉知道自己这是自卑心作祟,有了柳东这事儿,估计这应激反应要过一阵子,绝对不能让这种情绪蔓延出来,影响到两个人。
她摘围裙出去,迎春一看见宁玉这样子心疼的不行,叹息似的说道。
“这才几天,怎么就把人累成这样?这没完没了的活计,不行咱就别干了。”
宁玉接过东西放进去,端着茶出来听迎春这么说,笑笑说道。
“还是让我做吧,做别的我更不会。
能靠双手在地里面稳稳的挣钱,至少也让我生活充实,否则你找几个丫鬟每天伺候我,除了吃就是睡,我就真成废物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
宁玉不用仔细端详,就能看见迎春眼里的红血丝。
心底那点自我矫情,瞬间烟消云散,比起自己,柳迎春才是最难受的人。那可是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兄弟,说坏就坏掉了,后面还这么大一堆烂事儿。
再说了只有迎春自己回来,六子没有跟着回来就说明人也没能救出来。
宁玉飞快调整好情绪。
“这一次顺利吗?
你走了这么多天,但是并没能把六哥救出来,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在使坏?”
迎春喝着茶摇摇头,你说顺利吗?
也顺利,你说不顺利吧,也说得通。
她把过程说了一遍,宁玉安静的听着,等迎春说完了,宁玉才问。
“这些上面的人就一点都不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吗?这种莫须有的争斗,害的是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就光楼里面,就三个人下去了。”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拥有的权利,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