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浣清伸出素手,水灵刃在空中静滞了一瞬,却不肯再移动半分。
女子秀眉紧蹙,冷声道:“你想拦我?”
水灵刃退后半分表示赞同,万物皆有灵,水灵刃知道她要做什么,因为需要世间最纯净之物——水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有那件。
鲛人取其血肉,需使用最纯净之物,水,制成的灵器才可以保持其血肉的灵力。
没错,姜浣清要取自己的血液来破当今眼下的局,她知道这绝非良策,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水灵刃嗡嗡作响,不断发出警戒的声音试图让姜浣清明白这么做会产生的后果。
姜浣清缓缓闭上双眼,她又怎不知道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她必须这么做,否则刘渔生无法在渔溪村立足下去。
“且当我,还他一个人情。”
神女大人低下了她的头颅,向着那海域之中最低等的水灵刃发出请求,让水灵刃愣在原地,却随即以极快的速度飞入姜浣清手中为她所用。
当温润的感觉触碰到掌心时,姜浣清有一瞬间的愣神,那是什么,自己是在…恐惧嘛?
恐惧什么?苍茫大海的统治者,世间地下唯一的海域之主姜浣清,也会…恐惧嘛?
水灵刃触碰到姜浣清的手微微颤抖,那是海神念得知她心思后对她最后的警告,她知道,这是仅剩的机会了,若是自己违背了海神念的意愿,他绝不会对自己留情。
可有些事,非做不可。
姜浣清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强制水灵刃镇定下来,而后挽上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一截如同白玉的手臂,过于白皙的手臂上隐隐透露出底下隐藏住的血管。
那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还有着足够吸引人的欲望。
她不再犹豫,已经做了决定,优柔寡断就不再会是自己的性格。
姜浣清面色淡然的拿起水灵刃,晶莹剔透的刀尖划下自己的手臂,犹如暗夜空中浩瀚星辰的蓝色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臂流下。
那极致的蓝与白仿佛彰显着世人无穷尽的欲望,而姜浣清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卷入这场名为世间的利益旋涡之中,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淡然的看着蕴含着世间无穷神力的鲛人血一滴滴流下。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在这间破败的小木屋中,姜浣清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血液流失的后果,她此刻才真正知晓。
女子脸色苍白的瘫在床头之上,一只手攀着那粗糙的床头,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摆在床外任由血液从中流出,而姜浣清只是眼神涣散的盯着那只手臂,眸中流转着百般情绪在此刻如同化为一滩死水。
终于,血液到了足够的额度,姜浣清挣扎着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的跌在地面之上。
看着自己眼前的砖石和两只颤抖的素手,姜浣清眸中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清然破碎,而她只能合上双眼视而不见。
却不曾想,一滴晶莹的泪水从漂亮的眼睛中夺眶而出,顺着那姣好的面庞滴落在地面上,化为一颗浑圆晶莹的珍珠。
姜浣清抬起袖子抹掉眼泪,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为何要哭泣,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得住她姜浣清,更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流泪。
她是姜浣清,她是唯一的海神之女,是尊贵的鲛人族首领,是海域的唯一统治者,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流泪。
姜浣清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强忍着眩晕和心脏的抽痛,走出了房门,看到了躺椅上奄奄一息的刘渔生,她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血液从指缝中溢出,最终走到了摇椅旁。
她抬起沾染血液的那只手,放在刘渔生脸庞上方,而后攥成拳头,汇集的血液滴落在刘渔生嘴唇之上,最终泛起金光后悄然消散。
刘渔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改变,所有的伤口在那一刻悄然愈合,连手上的茧以也消失不见,手掌变得细嫩如同婴儿。
甚至于连皮肤也焕然一新,不再犹如往日一样风吹日晒出来的粗糙,不知是否是姜浣清流血过多而有些头晕眼花,刘渔生的样子,好像也发生了改变。
她顾不得这么多,鲛人血的效力是有时效的,她必须在伤口愈合之前将沙滩之上的男子救治起来,当然,是在自己还有足够的力气去支撑的前提下。
姜浣清凭借着顽强的毅力走到沙滩之上,沉重的脚步在身后留下一道拖痕,终于,她喘着粗气到达了海岸,却感觉眼前发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
女子还来不及将血液喂给需要救治的男子,就已经失去了力气,如同一条匍匐在沙滩之上的鱼一样,倾尽所有意志,姜浣清将沾染着血液的手触碰到阿雄的臂膀。
鲛人血沾染皮肤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伤口极速愈合,血液开始更新换代,身体中的每一寸骨骼都开始重新生长。
姜浣清,也因为脱力而意识慢慢浑浊,所有的思维都在涣散,手指只能插在沙子里汲取着仅剩的温暖。
好冷啊…
姜浣清眸中的光亮逐渐被眼皮覆盖上,只觉得在自己清醒的那刻,好像从大海之中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你嘛?
女子失去了意识,乌黑的发丝一瞬间变得枯黄粗糙,姣好的面庞皮肤皲裂褶皱,如同老树上一层层的年轮。
姜浣清身体中的水分猛然流失,身形更加消瘦,变得如同枯骨,却又仿佛还有生机。
此刻的姜浣清,真正的从妙龄少女转成了八旬老妇,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只能在识海中微弱感知到的姜浣清瞠目结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寿命百万年的神明,她会生生世世年轻貌美,绝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天道啊天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嘛,当真残酷无情啊,原来海神念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才会这般阻拦着自己…
海风吹过,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定格,一道青色身影不知何时从海中而来,走的每一步都泛着无穷的神力,让这方小小的空间震动不已,却在接近姜浣清的那一刻悄然收起所有的神力,化身为一个极为普通的平凡人。
男子定定然看着地上几近不可辨认的姜浣清,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怜惜和心疼,最终抿起薄唇蹲下身来。
他伸出手掩住自己的脸庞,口中叹出一口无奈的长气。
“阿清啊,这就是你所想要的,离开我的生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