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季云素只身一人,骑着枣红色的骏马,在官道上快速飞驰着。
隔着一定距离,她也注意到了南召国马车队伍周围戍卫者的凛凛杀气。
但是,季云素没有任何一丝退缩,扬鞭策马,反而,让身下的马儿跑得更快了一些。
一大清早起床,若不是她不小心听到展一跟裴无蘅禀报南召国太子夤夜离京,她差一点就连好友沈陌白走了,都不知道!
说实话,在季云素心里面,早已经把沈陌白当成了自己此生的挚友。
可这位挚友离开京城,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个,季云素心里是很生气的。
于是,季云素想都没多想,直接就策马,追出城来。
其实,季云素出城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能够追上沈陌白的。
但作为朋友,季云素私心里,是想跟沈陌白做一个正式的道别。
毕竟,南召和大乾相隔千里,这一别,或许就是一辈子。
气归气,道别也是要认真道的。
“吁——”
季云素在南召国马车队伍的末端,勒停了马。
她脊背挺直地坐在马背上,身下的马儿似是被眼前一群拔出明晃晃锐利刀锋的守将们给吓到了,四蹄不安地来回踢踏着。
季云素目视前方,视线落在被一众护卫兵将重重围得水泄不通的马车,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沈陌白,是我。”
女子清清脆脆的喊话声,犹如一道天籁之声穿透蔚蓝天际,悠悠涤荡进沈陌白的耳朵里。
车厢里,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的沈陌白,那本就黯淡温润眼眸里,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
“是她,石头,是她。”
沈陌白显得有些激动,连忙从座位上抻起身体,要走出马车。
石头方才也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是季姑娘,说实话,在看到季姑娘策马而来的瞬间,石头整个人都是懵的。
眼下,石头也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几乎是同时,石头连忙起身,扶着自家殿下,下了马车。
“都退下。”
沈陌白一出马车,就冲着周围对着季云素拔出刀剑的吕大将军派来的护卫队,低喝了一声。
话音落下,这些吕大将军派来护卫殿下归国的兵将们,都是彼此对视,并没有第一时间遵从殿下的命令。
他们奉吕大将军之命,此番日夜兼程,从边关千里奔袭至大乾京城,只为将太子殿下安全送抵南召。
一切人事,但凡有可能威胁到太子殿下顺利回归南召的,统统都得警惕。
必要时,杀无赦!
这时,兵将当中,有一名领头将领策马而出,对着沈陌白恭敬开口:“殿下,此女来路不明,末将不能让开。”
“放肆!她是大乾的九王妃,怎么就成了来路不明的人?”
石头眉头拧紧,一脸肃穆地高声喝斥了一句。
这名领头将领,在石头的印象中,他叫程伟,是吕大将军手底下的得力副将。
一定程度上,这个程伟对他家殿下的态度,就是吕大将军对他家殿下的态度。
石头不禁在想,这个程副将对殿下的命令,并没有使命必达,奉为金科玉律去执行,而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
难不成,是吕大将军暗中授意?
“程副将,让你的人退下。”
沈陌白在石头的搀扶下,脚刚刚踩在地面上,人都没有站稳,就再次温声开口。
虽然,沈陌白说的话很稀松平常,一点斥责的言辞都没有。
但是,他平静温和的话语中,却是隐隐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杀伐气势。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个身子孱弱的温润太子,在不久的以后,便会霸气归朝,拨乱反正,君临天下。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太子殿下眼下只是一时遇困,很快便会腾云崛起,他们这些兵将若是在此时稍有不慎,怠慢了太子殿下。
那以后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很快,这些兵将们,也不等程副将给他们退下的信号,直接就将抽出的刀剑回了鞘。
然后主动策马到官道两旁,给大乾九王妃让道。
见状,季云素清丽的杏眸微微一眯,素手扬起马鞭,轻轻抽了一下马屁股。
“哒哒哒……哒哒哒……”
身下的枣红骏马,撒开四蹄,载着季云素从一众凶神恶煞的护卫将领队伍中,穿梭而过,来到了沈陌白的面前。
“季姑娘……”
“沈陌白,你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还当我是朋友吗?”
季云素杏眸低垂,这时候,居高临下地没好气打断了沈陌白温润的话音。
这话一出,石头不由急了,连忙抢白着要替自家殿下解释:“季姑娘,你误会我家殿下了,其实我家殿下他……”
“石头。”沈陌白目光灼灼地看着端坐在马背上,俨然一副气鼓鼓生他不辞而别气的绝美女子,温声打断石头替他解释的话音。
说实话,沈陌白现在只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曾经,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一面了。
可,奇迹,发生了。
老天,一定是你听到我的祈求了。
她,来了。
她,来见我了。
真好。
沈陌白一步一步地走近季云素,目光一直都落在端坐在马背上的绝美女子身上,温润儒雅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恬淡的笑容。
他站定在女子面前,温声道了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辞而别。”
明明殿下昨夜为季姑娘精心准备了一场烟花盛宴,以此跟季姑娘道别。
为此,殿下还累得晕了过去。
可殿下却什么都不让季姑娘知道,还这么水灵灵地认下了季姑娘的误会。
殿下这么委屈自己,季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哎……
此时,季云素脊背挺直,坐在马背上,本来肚子里窝了一堆火,要跟沈陌白发脾气的。
可沈陌白什么都不解释,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跟她认错道歉,一时间,季云素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本来是想先骂沈陌白几句,问一问沈陌白为什么走得那么突然?
然后再言归正传,把自己替他新研制的治疗心疾的药,赠予他,让他随身携带。
毕竟,此番他归国,山高水远,道路阻长,难保有个什么三灾九难。
眸光闪烁之际,季云素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天青色瓷瓶,随意地抛了出去。
“沈陌白,这药是我新研制的,对你的心疾恢复有帮助,你带上,关键时刻能保命。”
酷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季云素扯动马缰,掉头就要走。
她,最讨厌离别,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但只要她不说再见,便终有再见的一日。
沈陌白将瓷瓶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仿佛握住的,是他的一切,温声唤了一句。
“季姑娘,留步。”
“有事?”季云素依旧端坐在马背上,装出一副洒脱不在意离别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