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沉默了一瞬。
裴砚峥倏地轻笑一声，“嗯。”
“我知道，”他眼尾撩起，声线中含着慵懒笑意，“就只是普通的身体检查。”
也意识到自己说了有点傻的话，桑黎雾脸颊发烫，红着耳尖垂下头。
耳边男人清冽悦耳的低笑还在继续，桑黎雾抿抿唇，抬头望过去，“你别笑了…”
乌瞳盈盈，仿若含着水，无声地透着柔软。
倒像是…亲昵撒娇。
裴砚峥嗯了声，真的安静下来了，出奇的听话。
桃花眼里笑意盎然，抬手胡乱地揉了把她的发顶，“吃饱了？带你出去散散步？”
桑黎雾看着他，不禁呆住。
裴先生的眼睛太漂亮了。
黑眸明亮，像是闪着光，此刻含着笑意，不会过于锋利，耀眼又温柔。
桑黎雾对上这样的眼睛，被感染了似的，唇边不自觉地绽放柔软笑意。
她点头：“好。”
—
锦幽苑的花草绿植有专人打理，京市虽已到了秋天，但到处还是郁郁葱葱的。
出了门后，桑黎雾才发现锦幽苑是一个大庄园的名字，她现在住的那幢别墅位于庄园的中心。
后面还有供人观赏的假山和人造小湖。
桑黎雾看懵了，忍不住在心底哇了一声。
“这是佣人住的地方，平时房间的卫生有人打扫，你不用管。司机和保镖也在这，出门的话说一声就好。”
裴砚峥捏捏她柔软的掌心，“唐姨也住这。”
桑黎雾看着和桑家别墅差不多大的一栋楼，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裴家…好有钱。
“…嗯，好，知道了。”声调都有颤悠悠的。
裴砚峥又带着她逛了一会儿，一处处地仔细介绍。
桑黎雾不仅看懵了，也逛懵了。
累啊。
裴砚峥几乎在小姑娘蔫下来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好笑地碰下她耷拉下来的眼尾。
“回去吧。”
桑黎雾忙不迭地点头，“好。”
两人手牵手往回走的时候，裴砚峥冷不丁地开口，“问你件事。”
桑黎雾下意识抬眼，“你问吧。”
“雾雾说，”裴砚峥指尖勾着她微微打卷的发尾，漫不经心地问，“六岁的小朋友记事吗？”
桑黎雾认真想了想，“应该记事的。”
裴砚峥哦了一声，倾身靠近了些，又问，“如果一个小朋友不记得六岁遇见的人，是为什么？”
好奇怪的问题。
但近在咫尺的桃花眸里布满了疑惑，像是真的在认真地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桑黎雾一板一眼地分析，“可能是对那个人的记忆不深刻。”
“唔…也可能是不喜欢那个人，下意识想忘掉？”
裴砚峥：“？”
裴砚峥：“……”
对他的记忆不深刻？
不喜欢他？？
不是。
那时候明明说过喜欢他的。
桑黎雾察觉到他眸底的幽怨，抿抿唇，嗫嚅道，“怎么了？”
“……”裴砚峥伸出爪子愤愤地将她那一头柔顺的发丝揉乱，“没事。”
他大气。
不计较。
桑黎雾被他揉得晃了几下脑袋，眼中尽是茫然，又见他抬手将炸毛的发丝重新捋好，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桑黎雾侧过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竟从中窥见几分淡淡的落寂。
她轻抿住唇，卷翘的羽睫轻轻煽动。
顿了两秒，轻声开口，“裴先生，”
白嫩指尖蹭过他的掌心，绯色唇瓣缓缓弯起来，嗓音甜润，“其实还有一种原因的。”
“那个小朋友是个不聪明的，记性不好。”
她说话时，清亮的乌瞳澄澈见底，如山间的清泉般毫无杂质，弯着唇角更像是在哄人。
连掌心传来的轻微触感都染上了甜意。
没出一秒，刚才那个还冷着脸闷闷不开心的人，成功被哄好。
“嗯，”裴砚峥憋着笑，压住上翘的嘴角，“我觉得你说的对。”
“小朋友，确实，笨。”
桑黎雾指尖微顿，总感觉他话中有话。
——
两人散步的时候，桑黎雾没有拿手机。
进屋后拿过手机，就看见亮起屏幕上的大串消息。
【林莹：宝贝，我吃瓜吃我们自己身上了。】
【林莹：就刚刚，我们那个公司那个姓胡的被曝出猥亵逼迫多名未成年女孩儿，被带走了。】
林莹口中姓胡的就是现在她们公司的老总，啤酒肚秃顶，没少利用工作职权强迫女孩子。
【林莹：我们公司也是，一夜之间被曝出多个灰色产业，表面上的娱乐公司是专门用来洗.钱的。】
【林莹：现在倒台了，我们成个体户了。。。】
【林莹：刚看到消息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过现在想想还好，也算及时止损。】
再发来消息是十分钟后。
【林莹：我可能是眼瞎了，华宙国际传媒hr给我发邮箱，主动提出要面试我们。】
【林莹：这可是华宙！！业内龙头公司主动找我们！！！我祖上都要冒青烟了。】
【林莹：肯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重新睡！！（敲敲敲）】
将林莹的消息看完，桑黎雾微微愣神。
【桑黎雾：他们有说什么时候面试吗？】
【林莹：宝贝，你终于回我了，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激动得晕过去了。】
【林莹：他们说今天下午就可以。】
【桑黎雾：好。】
桑黎雾回完，陷入了沉默。
锦幽苑太大了，她要自己走出去不说迷路也得累个半死。
何况，也不知道裴先生有没有…特殊的癖好。
“怎么了？”
裴砚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沙发旁边，手里拿了盒白桃味牛奶和两包薯片。
桑黎雾脑海里那些偏离航线的想法戛然而止，抬头望过去。
裴砚峥挨着她坐下，故意让两人膝盖相贴，他把那盒牛奶放她手里，“热的，放心喝。”
桑黎雾握着牛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特的兰草香，视线落在他怀里的薯片，眨了眨眼睛。
番茄味。
她喜欢的。
但桑母从不准许她吃这些。在桑母眼里，这些都是自降身份的东西，甚至觉得有辱桑家门面。
唉……
现在想想还挺可悲的，从小到大，她吃零食的次数寥寥无几，还都是偷吃，零食的乐趣都没体会到。
不对。
小时候有个哥哥经常给她零食吃，但后来她被桑母打了手心，更加限制外出，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多零食，也没见过那个哥哥。
他们还一起捡了一只小猫咪，桑家自然不准养，她只能将那只猫交给那个哥哥。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猫咪照顾好，可能没有吧。
毕竟那个哥哥不是个脾气好的，经常皱着眉，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他们没再见面后，他可能只觉得少了她这个小累赘，真好。
桑黎雾收回思绪，捏着牛奶盒，指指裴砚峥怀里的薯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带着期待，“…我可以吃这个吗？”
裴砚峥眉梢微挑，看到她熟悉的小表情，难得起来逗她的心思。
“不给。”
没想到他会拒绝，桑黎雾懵懵地抬眼看他，对上他揶揄的眼神，嘴唇轻轻抿了抿。
又很快低下头，摆弄着牛奶盒上的吸管，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
动作还真是，
如出一辙。
裴砚峥抬手穿过发丝去捏她的耳垂，嗓音透着散漫，“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小气，你要自己赚钱买。”
桑黎雾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写着——
你怎么知道！！
裴砚峥轻笑一声，白长这么多年，话都不变一下。
也是变了，从小时候的嘟嘟囔囔变成了在心里悄咪咪吐槽。
他撕开包装袋，塞她怀里，“你的。”
桑黎雾伸手抱着，又听到他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在保证自己身体健康的前提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再有人给你安排那么多规矩。”
裴砚峥膝盖轻晃撞了一下她的，语气随意，
“下次，直接抢，就行。”
“……”
裴砚峥视线飞快掠过自己腿上的另一包，微微抬了抬下巴，“我这还有一包，抢抢试试。”
“……”
他目光带着鼓励，桑黎雾有些跃跃欲试。
她试探地伸出手，指尖捏住包装袋的边缘，眼神凝在他脸上，不错过任何一点变化儿。
手上突然用力，却轻轻松松地把那包薯片从他怀里提溜起来。
桑黎雾歪歪头，不确定地问，“就，这样？”
“对。”
裴砚峥弯了弯眼睛，声音很轻，循循善诱般，
“看吧，很容易。”
“我番茄过敏很严重，这东西不能吃的。”
他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眉目间更显温润矜雅，桑黎雾看着他，指腹无意识擦过包装袋边缘，带来轻微刺痛，心脏仿佛也染上了悸动。
他认真的嗓音落下来，“是你帮了我。”
“所以你看，外人眼中甚至包括你眼中的‘抢’并不全然是坏的。”
裴砚峥眼眸垂下。
她本就是受害者，怎么会有鸠占鹊巢这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