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是吗？”
芙珍利索地起身，将一切都恢复成原样，她离开前摸着墙，对朝瑶承诺道。
“放心吧······姐姐，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当晚，芙珍就摸着卿寂的头道：“阿寂，你今日和你爹爹出去，相处得如何？”
卿寂默默不语，他和卿辞就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虽然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但其实卿寂有记忆以来就没和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说了几句话。
他当了招摇宗十几年的少宗主，要什么有什么，但唯独没有娘。
卿寂从懂事起每年的生辰愿望都是希望能见娘一面，但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卿辞却一年又一年食言。
他摸着卿寂的头，用一种卿寂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和朝瑶有三分像的孩子。
“明年，明年爹一定······”
“爹骗人！”
彼时的卿寂已经七岁了，他自小聪慧，这样的话卿辞不知说过多少遍，但他还是没能见到娘的影子。
小小的卿寂埋在被子里哭时，会担忧地想，会不会是娘早就死了，所以爹没办法带她来见自己。
但这个念头他只是在卿辞面前表现了一分而已，男人阴沉的脸让他不敢再说下去。
“不许胡说！你娘还活得好好的。”
卿寂蹬蹬蹬地跑走了，既然娘还活着，为什么不肯来见自己一面？
难道娘一点都不想他吗？
卿寂仗着人小，将身后的跟屁虫全甩开了。
他生得玉雪可爱，又穿着一身好料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还真没几个人敢贸然上前。
卿寂用一串糖葫芦贿赂了一个流浪儿，流浪儿走街串巷，最知道哪里有好玩儿的。
不过还没等两人走两步，前头就被什么人堵得水泄不通。
流浪儿见卿寂踮着脚往里张望，就拽着卿寂的袖子带着他左扭右拐挤到了最前头。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身前铺着一张破旧的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卿寂此前从未出过招摇宗的门，自是没见过这种戏码。
他看着那小姑娘背后躺着的面色惨白的妇人有些不忍，刚将手伸到腰间却被流浪儿一把拦住了。
“你们这些富家少爷出手就是大方，难道你看不出这是那对母女演的一出戏？”
演的？
卿寂抬头仔仔细细看了几圈，无论是哭得泪流满面的小姑娘，还是她身后一动不动的妇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骗子啊。
流浪儿见他不信，撇撇嘴指了指小姑娘身前写着“卖身葬母”的纸。
“看到那个没有？上头的墨都晕了，肯定不是最近才写的。”
说罢他又凑到卿寂耳边小声嘀咕着，“她身后的那个女人我昨天还在街上看见了，面色红润，哪有一晚过去就咽气的道理！”
能被流浪儿看出来的自然也能被其他人看出来，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小姑娘，也就是慕怜儿见卿寂站了许久，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只肥羊，索性只对着他一个人磕头。
“求公子发发善心，让我娘入土为安，怜儿愿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
眼见着小姑娘的头都磕破了，卿寂不顾流浪儿的阻拦上前一步。
正当他要掏银子时，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伸出援手的也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和慕怜儿年纪相仿的女孩儿。
不过同人不同命，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一个穿着绫罗绸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
小姑娘眨着眼睛将那枚金元宝举了半天，慕怜儿居然没第一时间接下来，急得后头装死的妇人暗暗掐了她一把。
“多谢小姐，怜儿······”
慕怜儿双手捧着那枚沉甸甸的金元宝，想对那位千金小姐说几句恭维的话。
但不知为何，她今日的嘴像是被浆糊粘住了，怎么也张不开。
“我娘叫我来问你，你是哪家大人的孩子，可是迷了路？”
说话的是知府家的千金，她和母亲上山礼佛，回来碰到了这桩事，准确来说是看见了衣着不凡的卿寂。
至于给慕怜儿的那枚金元宝，既做了善事，又找到理由和卿寂搭话，何乐而不为？
慕怜儿闻言这才把眼珠子从卿寂身上泛着光的衣裳上挪开，抬头就看见了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儿。
卿寂的脸随了卿辞大半，精致得雌雄莫辨，不过现在他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因为刚刚妇人怕慕怜儿错过了金元宝，在她背后搞的小动作全被卿寂看在了眼里。
这两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人还真是个骗子！
自觉被愚弄的卿寂劈手将那枚金元宝从慕怜儿手里抢了回来，塞到了知府千金手里。
“你别被她们骗了，她娘刚刚还在动呢，根本就没死！”
把戏被拆穿的慕怜儿脸色一白，不等她辩解几句知府千金却柔柔地开口了。
“若有得选，谁会出来骗人呢？”
那姑娘弯下腰，滑溜溜的绸缎料子像水一样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开来。
“天可怜见儿的，拿着吧。”
多么温柔多么善良的一个姑娘啊，连卿寂都不免高看她两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上了知府家的马车，说不定送完那位公子回家后两家还会因此产生什么交集。
妇人听见马车走远了，一骨碌翻起身来，也不顾还没散尽的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这种招数她和慕怜儿耍惯了，被人认出来就换个地方嘛，好办得很！
妇人将金元宝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还不忘拉着慕怜儿的手复盘她今天有哪里做的不对。
往日骗到钱了妇人都会带慕怜儿下顿馆子，原本最期待的环节今日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发瘟呐！快吃，这可花了老娘十文钱呢！”
慕怜儿被一筷子敲醒了，连忙捧着碗狼吞虎咽起来。
直到肚子不再咕咕叫了，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娘，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这样做了吧······”
妇人当即就破口大骂起来，“你不做我们娘俩儿喝西北风去啊！”
慕怜儿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越发想将头埋进碗里。
“不是的娘，我渐渐大了，万一那些人真把我带回去做丫鬟了怎么办？”
说是卖身葬母，其实那些有钱人也不稀得把瘦骨嶙峋的慕怜儿带回去，得喂她多少米呢！
有钱人是有钱不是傻，一锤子能积德的买卖，犯不着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
听到慕怜儿的话，妇人也稍稍冷静下来了，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比同龄人矮了一个头的慕怜儿。
这丫头要真被有钱人带回去做婢女了，那每个月的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