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姜棉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陆泊舟在说什么。
她眼眸怔忪几秒，像是反应过来了，有恍然大悟的情绪在眸子里漾开。
同时出现的情绪，还有一些深重的难过和无力。
姜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看来这个男人，是在怀疑她知道那压缩机的压盘之间有间隙。
于是故意用这苦肉计吧？
“所以你明知道，自己的手可能会被压成肉泥，却还是救了陆朝驰。”
陆泊舟声音里带着些许凝肃，“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
无论怎么想，都很牵强。
谁在明知道自己的手可能会被压成肉泥的情况下，去救别人呢？
英雄是有。
但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以陆泊舟的性格和经历，本能的会去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更深的目的。
而姜棉听到他这话，心里凉了一截。
他就是不信她。
“还能为什么？他才五岁！”姜棉血红的双眸直勾勾盯着他，“我能看着他的手被压在那下面吗？能吗？！你能吗？！”
陆泊舟眉心略略拧了拧，“我是他父亲。”
他不能是正常心理。
“我是……！”姜棉很用力地咬了咬舌尖，都有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了。
努力忍住了差点要因为情绪，而难以自控的话语。
姜棉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是一个好人。平凡的普通人也可能会为了弱小而牺牲，陆总难道生命中，就没有见过好人吗？”
听到姜棉这话，陆泊舟的眸光晦暗。
“好人么？”他似是自语般低语出这句，“好人都死了。”
宋绪在一旁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姜棉还受着伤呢。”
“现在都情绪上，先不说这个。”宋绪拉了陆泊舟一把，低声同他说道，“你先和我去一趟我办公室！”
陆泊舟侧目睨他一眼，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
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宋绪看向姜棉，“姜棉，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让护士来给你重新上药包扎。”
姜棉原本还没明白怎么还要重新换药包扎了，垂眸就看到自己手指包扎的纱布已经渗出鲜血来。
“谢谢宋医生。”
“不客气。好好休息，别多想。”
宋绪这才从病房里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陆泊舟站在走廊上，被靠着墙壁，垂着头。
“你状态怎么……越来越难控制了？”宋绪皱眉，“你要不要去找夏老师一趟？”
“不用，你给我开点药就行，多开点，别每次那么扣扣搜搜的，我是给不起你钱吗？”
陆泊舟垂着眸子，姿态看起来有些散漫。
宋绪瞪他一眼，“你想得美！别想诡计多端诓我，吃完了再来开！”
陆泊舟嘴角似是轻轻扯了扯，但声音里没什么笑意，“那换种药吧。”
“为什么？有什么不良反应副作用？”宋绪问道。
陆泊舟停顿片刻，似是思忖似是迟疑，“吃了好像……”
他转眸看向宋绪，“……硬不起来。”
宋绪一下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假的？！你怎么不早说？”
“以前没发现。”陆泊舟声音很淡。
比起宋绪的惊心动魄，他倒是显得平静得很。
但宋绪一听他这话，察觉出不对来，“不对，你等等。你是对所有人都不行，还是说只是有时候对某些人不行？”
陆泊舟想了想，“后者。”
“那特么是你看不上别人！少怪药物副作用！”
陆泊舟听了这话不置可否，跟着宋绪往他办公室去。
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宋绪听到他淡声说了句，“她那手重新给包扎一下。”
“用你说。已经安排了。”宋绪说道。
吃了药之后，他从宋绪办公室出来，朝着后头VIp病区过去。
病房里，气氛还挺和睦。
陆弘和严珂对陆朝驰还挺不错。
一个在笑眯眯的给他削水果，一个在陪他玩拼图。
看到陆泊舟进来，就都朝着他看过来。
“来了？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陆弘问道。
“不用费心。”陆泊舟声音淡淡。
严珂语气有些埋怨，“也不知道来医院多陪陪孩子！明明知道他现在最需要你！”
陆泊舟淡淡看她一眼，没答这话。
陆朝驰脸色还有些苍白，这次吓得够呛，都有点应激了，一直低烧着。
此刻看到陆泊舟过来，他赶紧冲了上来，搂住了他的腿。
“爸爸，棉棉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他都快要气死了，他们都不告诉他棉棉的消息。
他打电话给她，也打不通。
陆朝驰现在老想着当时那可怕的画面，简直要担心死了！
于是赶紧盼着爸爸过来，好问一问爸爸，棉棉的情况。
陆朝驰虽然不喜欢爸爸，觉得这个臭蛋爸爸招苍蝇引蚊子的……
但是，这个臭蛋爸爸，要么不回答他，如果回答了，就不会考虑你的年龄能不能接受事实。
说得非常直白。
所以当初他懵懵懂懂问起妈妈去哪儿了时。
爸爸甚至都没有美化一下事实，没说去天堂了，没说变成天使变成星星了。
答案简洁明了。
死了，因为生你的时候死掉了。
以前他无数次讨厌过爸爸的直白。
但此刻，却仿佛只能指望爸爸的直白。
陆泊舟垂眸看着孩子黑白分明的，圆溜溜的大眼睛。
“手断了。”
只短短三个字，陆朝驰眼睛里就已经有水汽开始弥漫，鼻头也顿时就红了。
陆泊舟似有无声叹息，又补充了三个字，“能治好。”
“真的吗？！”陆朝驰泪意未消，目光里已经有了惊喜之色。
“嗯。”陆泊舟淡声应了。
陆朝驰想了想，又迟疑地问了句，“那，我能去看她吗？她救了我！我想去看她。”
“她来看过你了。”陆泊舟答道，然后朝着一旁抬了抬下巴，“自己去隔壁待会儿，我和他们说点话。”
陆朝驰没拒绝没犹豫，赶紧去了。
他知道，爸爸如果这么说的话，只要自己听话，爸爸应该就会同意他的愿望。
陆朝驰赶紧去了隔壁小客厅看电视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陆泊舟和父母。
陆朝驰一不在，陆弘和严珂脸上的表情有些兜不住了。
“你马上让她走！听到没有？！”
“这种包藏祸心的人留在小驰身边，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