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是不是要闯进去？”虎杖悠仁在芥子耳边悄声问道。
同类的案件，同龄的受害者，相同的地点，还有，二次搭档的他们。
芥子今早起床的时候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她的生活，职业，都在短短两个月因为失忆这件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现在唯一能证明她仍是一名就职最高院的公设辩护人的证据，估计就剩钱包里的那枚徽章了。
不过好笑的是，她今天差点忘带钱包。
“嘘。”芥子侧头对虎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芥子姐，你看那个人的嘴巴。”虎杖继续对芥子悄声说，“像不像两根烤肠。”
芥子瞄了一眼正在和辅助监督对接工作的执法人员后，强行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嘲笑他人外貌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
“今天你得试着自己寻找咒灵了。”芥子决定狠狠的“惩罚”一下过分活跃的虎杖同学，虽然她知道他那句话其实不带恶意。
走进印画影厅，执法人员纷纷退离，给他们让出了一片施展拳脚的单独空间。
他们经过芥子身边，芥子注意到，这三个执法人员的制服和普通警员并不相同，但他们似乎又属于警署的管制内。
“走啦，芥子姐。”虎杖开始催她了。
芥子终于移回目光，不再去思索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某个疑虑。
本次案件的受害者是三名高中生，和上次案件的死状相似，都让人唏嘘的同时深感毛骨悚然。
他们像被感染了什么危险病毒一般，身子有一半呈现出令人费解的变异。
据当事人，也就是影院管理人描述，案发时，整间影厅只有四名学生观看《蚯蚓人3》。
“走的那个嫌疑很大呢。”虎杖捧着任务明细嘀咕道。
“这只是主观臆测。”芥子习惯性的说。
走在前面的虎杖悠仁一愣，歪着头看向芥子：“好高级的词汇，以后我也要学吗？”
“不。单纯只是我的职业病。”芥子说完才意识到虎杖悠仁可能误会了，她赶忙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咒术师。”
“欸！！！”虎杖的反应很大，情绪反馈尤为夸张，但并不在惹人厌的范畴中。
换句话说，芥子其实很喜欢和这类人相处。因为一切的交流都是直来直往，让她觉得简单明朗而又易掌控。
“难道是兼职咒术师？像七海海那样？”芥子和七海是轮流班，所以虎杖悠仁自然也和七海建人相处过。
只是.....七海海是什么？难道七海背着她还有个艺名？
“我和咒术界完全无关。”芥子说，“只是一次帮忙。”
“所以芥子姐不是咒术师？”
“不是。”
“那不会觉得可惜吗？”虎杖毫无恶意的说。
“才不！”
几天前的夜晚，芥子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就断断续续记起了一些碎片往事。
而在那些记忆片段里，她大多时候是站在咒灵的尸骨面前。
那感觉一点都不好，就像站在没有冲过的马桶面前。她全程都是紧锁眉头，捂紧口鼻，然后胃里一通翻江倒海。
她在感到恶心。即使她那会正浸泡在草莓泡泡的香氛里，她也感到生理上的呕吐欲。
芥子上一次出现这种反应，还是在她记忆里的十四岁，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寄宿学校校规都无法制裁的恶霸。
既恨，又觉得恶心，可综合在一起就只剩绵绵不绝的呕吐欲。
如果看待咒灵是如此，那么咒术师呢？
芥子下意识的想要回避这个忽隐忽现于脑海的问题。因为如针尖般锐利的刺痛感已经多次暗示过她了。
而那句【才不】，也足以表达她的真实看法。
“我第一次听五条老师讲起咒术师的职业时，我还满敬佩的。”
虎杖双手抱着后脑勺，开始倒退着走。
“我觉得能帮助别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芥子不置可否的笑笑，不讲话。
“难道不是吗？芥子姐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你觉得我像做什么的？”芥子反问。
“唔.....”虎杖悠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教练？芥子姐的气质很像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篮球教练。”
芥子大笑：“我可不看篮球。”
不过她喜欢看拳击，那种拳拳到肉的紧张氛围，芥子最喜欢了。
“直接告诉你吧。我是公务员，我的工作场所是法院。”
“好厉害！是很酷的检察官对吧！专门为受害者讨回公道，然后在法庭上对着罪犯正义出击！”虎杖悠仁做了一个朝天挥拳的姿势，好比在隔空打击犯罪。
“估计得让你失望了。”芥子很自豪的说，“我不是帮原告辩护的检察官。与之相反，我是专为已盖棺定论罪行的被告进行辩护的，公设辩护人。 ”
虎杖悠仁的表情明显空白了一瞬。公设辩护人对于大众实在过分陌生了，他们更多所知的被告辩护一般只有律师。
“我明白了。”但虎杖悠仁的反应有点出乎芥子的意料。
在她预想中，他可能会感到尴尬，也可能会不自在的跳过话题，而最有可能，也是大众对于她职业的最多反馈，就是暗含不齿的敷衍过去。
就好像，这份职业是她脸上的一道丑陋且明显的伤疤。
“芥子姐是个勇敢的人呢。”
虎杖悠仁的态度是预料之外的意外。他很真诚，也很真心。
他说，“公设存在的意义，想必是为了那些请不起律师，包括已经定了罪的人们吧。
可是请不起律师，或者律师都不愿接的案子，一般胜率极低。而在大众眼里早已定罪的犯人更是人人喊打的全民公敌。而芥子姐要替他们辩护，无论输赢，都得背负被同样敌对的压力。
我觉得，芥子姐的职业也很令我敬佩呢。但我可能会更偏心你一点欸。因为咒灵不会催生出道德问题，直接杀掉就可以。但人不一样，对吧？”
芥子好想摸摸眼前这个小朋友的头。
他怎么可以那么善良？他怎么能如此慧眼如炬的看穿别人的困境？
“如果你不是咒术师该多好。”芥子不由的感叹，她由衷希望这样的孩子是出现在像双胞胎所处的宁静校园里。而他的人生则简单顺利的一览无余。
“芥子姐真是温柔的人啊，和传言中的一点都不一样。”虎杖悠仁的笑有些落寞，看得出，他真心喜欢芥子，不想让她难过。
可正当男孩想强装开朗的转移话题时，脸颊上突增的嘴，却替他先开了口，“可笑。普通人类可没有存在的意义。”
芥子温情的笑刷的一下彻底黑了下来。
她盯着虎杖悠仁脸上那一开一合的古怪嘴巴，很是狰狞的说：
“老娘绝对要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