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精心构思与巧妙设计,人生之路都不可能呈现出笔直如线的形态。
它总是蜿蜒曲折,犹如一条流淌于山间的溪流;又似波澜壮阔的海浪,起伏跌宕,充满变数;更像布满荆棘的荒野小径,坎坎坷坷,崎岖难行。
眼前的景象让庞凤刚不禁触景生情,心中涌起万千感慨,但他却并未将这些情绪宣之于口,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曾吐露,只是默默地将它们深藏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此时,车上卧铺间里的其他乘客们也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安静。
有的人紧盯着手中的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滑动着,仿佛完全被虚拟世界所吸引;有的人则紧闭双眼,安然入睡,似乎正在梦中追逐着属于自己的美好;还有的人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各种美食,不时发出轻微的咀嚼声。
而庞凤刚的夫人和孩子们,则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车上发放的广告,偶尔会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几句。
一直缄默不语的庞凤刚此刻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随着目光的游离,他渐渐地陷入了深深的遐想之中。
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他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乘坐火车时的情景。
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时的他年纪尚小,大约只有六七岁左右,可能还未踏入学校的大门。
依稀记得那天,温柔慈祥的母亲牵着他稚嫩的小手,一同踏上了前往姥姥家的旅程。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叫做拉古,是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乡村。
火车对孩子来说犹如一个大玩具,当他被领上车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走廊型的车厢,座椅是顺方向长条木质的,车上人并不多,想坐哪坐哪,开车后,车内刚认识的几个小孩来回跑动玩耍,几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他还没有玩够呢!
小孩毕竟是小孩,看到什么都新鲜,而对于农村的印象基本是一样,和在农村的爷爷家相仿,矮矮的房子,草房顶,泥泞的街道,乱七八糟的院子,快要倒的板帐子,再就是到处乱跑乱叫的笨狗,还有在泥坑里的猪圈,更不可理喻的是恶臭始终弥漫在空气中,顺着风随处飘。
应该说,在他儿时的心里对农村没有什么好印象,认为最脏的地方莫过于农村了。
姥姥家是个小草房,园子也不大,她家没有养狗,却养了几只鸡和大鹅,母亲和他一进院子,大鹅抖动着翅膀,迈着鹅步,啊啊地叫着过来,还不住伸长脖子探着头要箝人,吓得小小的庞凤刚躲到母亲身后,不敢露头。
他的姥姥是个小脚老太太,据说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十三岁到了姥爷家做了童养媳,十五岁有了他大姨,姥爷小姥姥两岁。
当年老爷家早在辽宁新民的韩家铺子,是三户大地主之一,在旧社会就算富绰人家了,姥爷在家氏里辈分最小,记得他有一次送姥爷回辽宁,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跟姥爷叫二哥,一下就差了两辈。
姥姥是个朴实的农村人,看到外孙子来了,怎么也得做点好吃的,于是和面做了手擀面条,等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小辛得志哭了,姥姥问哭啥,他回他不吃面条。
这个记忆一直保留在他脑海中,几十年过去了,仍然记忆犹新,他总觉得对不住她老人家,一片热心肠并没有得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认可,如今孩子懂事了,她却不在了。
原来他不知道姥姥又走了一家,那个后姥爷他也见过,印象不是很深,后来得病先走了。
早在绷劲那个年代,姥爷在学校教书,他那时正当年,年轻气盛,参加资格派系,最后他这一派输了,他也因此背负罪名被判二十年徒刑,收监在旅顺监狱服刑,时隔一年无理由释放回到老家,直到76年被平反才重见天日,而他的一生也被毁了。
那一年姥爷到他家来差不多有八十了,初步打算到自己女儿家安度晚年,寄住的同村老乡在电话里是这样的意思,庞凤刚为此专程去接的他。
那年国家为冤假错案平反,还补了工资,姥爷给他的女儿每人买了一枚金戒指,当作纪念,为的是留个念想,略表当父亲的一点心意。
庞凤刚小时候听母亲讲,姥爷被判刑入狱后,姥姥就带着她的六个女儿从辽宁来到了黑龙江,她也又走了一家,出于生计没有办法,对此姥爷很是有想法,后期他来到庞凤刚家,曾劝过他和姥娘搬一起住吧,姥爷就是不依,直到他去世前他们都没有和好。
庞凤刚也从来没听他说过原谅姥姥的话,几乎没有提到过她。说起来姥爷住在他家断断续续也有十年了。
早些年庞凤刚偶尔去过几次姥姥家,因为她的几个姑娘也住在附近村囤,因此他的几个姨家偶尔顺便也去。
最让他在幼小心灵上感到耻辱的是,四姨家的二儿子和他在一起玩时把几片绿树叶落在一起,跟他说你肯定咬不动,小孩心直,不信邪,接过来猛地一口咬下去,确实他的牙口很好,一下就全部咬断了,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树叶的苦涩味道,啊,他上当了,耳边响着小骗子的奸笑声。
这件事很伤他的自尊,区区一个农村娃居然把一个城里的公子哥给耍了,真是丢人! 使点小把戏取笑于人,当时他认为这小子很坏,以后他就不愿跟他玩了,甚至有些嫉恨。
几十年前的事了,他不曾跟人说过,他害怕听到的人说他傻,不动脑筋的结果必然是动脑筋人的牺牲品,事不大,但对于他的促动不小,凡事多长个心眼没坏处,等参加了工作,他也最忌讳骗人了,而且始终保持敏锐的警惕心理,让心术不正的人没有可乘之机。
经历的事故多了,人自然变得老练了,与人接触一打眼就能洞察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