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就行了。”叶娴答道。
叶一柏点点头,走向水槽清洗了杯子,之后用纱布擦干又倒了一杯热水。
“可能会有点烫,你慢点儿喝。”
他把热水放到叶娴面前的桌子上。
“你也坐。”
叶娴指向李家小子常坐的位置,示意他也坐下。
叶一柏干咳了一声,从墙角抽出一把折叠椅打开,在离叶娴不远的地方坐下,“我还是坐这里吧。”
看到叶一柏坐定,叶娴这才板起面孔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叶医生望着办公桌对面那一堵洁白的墙壁,突然意识到那墙上缺少了些什么——缺了一个挂历年画啊,如果有这样一本汇集了上下五千载华夏先贤智慧的“宝典”在,那么它肯定会告诉他,什么是“不宜行事”。
叶医生情不自禁地摩挲着手中的食指关节,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叶娴问道:“是因为我吗?”
“啊?”
叶娴紧握着手中的布包,“昨天妈接到杭州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问起了你的事情,妈本来打算去你上学的那个村子找你,结果被我拦下了,我就直接去了圣约翰。”
叶娴抬眼看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啊,为什么连句话都没说就把那个名额给别人了?哪怕是要回家去求他们……对外联络处的工作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
姐姐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以为自己的牺牲将成为弟弟成功的最大障碍,这对于叶娴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几乎击碎了她长久以来坚守的信念。
“姐,你听我说,对外联络处从来都不是我的梦想,对我来说,那根本不重要……”
在偏远的山村之中,无论是叶大夫还是村里的小少爷,对城里的外事局并无过多痴念。小少爷的梦想,与其说是考入那个外事局,倒不如讲,他是希望通过此举赢得叶家族人,特别是叶广言的认可,盼望着能带着母亲和弟弟体面地回归叶氏宗族。
考入外事局不过是实现目的的一个途径罢了,而对于叶大夫而言,他半生扎根乡野,早已习惯被唤作叶大夫,未曾有过改变身份的想法。
正当叶大夫竭力阐述他的“心之所向”,乔娜大娘慌慌张张闯进屋内。
“叶大夫,威尔逊老哥突然昏厥了!”
“昏厥?!”叶一柏顿时惊起,“早上去巡诊时他还好好的呢!”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椅背上的白大褂,顺手取下桌上的听诊器,疾步朝门外奔去。
“半小时前,威尔逊老哥先是头晕头疼,接着恶心呕吐,艾伦大夫诊治过后,调整了他的铁肺供氧浓度,当时情况有所好转。然而刚才阿曼达丫头按下紧急铃,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威尔逊老哥就已经昏厥了。”
“艾伦大夫正在施救,安东尼和理查也在帮忙,琳达已经去找波恩大夫和罗伯特大夫了。”
叶一柏点头示意明白,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叶娴沉浸在自责痛哭的情绪中尚未释怀,转眼间发现眼前的目标人物竟然消失不见。她在原地迟疑片刻,随后起身跟随着叶一柏走出办公室。
赶到病房门口,里面已是忙得热火朝天。
“家属们都先出去!莉莎,赶紧准备插管器械,通知血库备血!”艾伦大夫一面将铁肺的供氧量调至最大,一面大声调度。
“爸——爸!”“西蒙啊!哎呀,我的天哪!”
乔娜赶到现场,立刻协助莉莎将阿曼达和威尔逊夫人请出了病房,“请大家不要妨碍大夫们的救治工作!”
叶一柏瞥了一眼病床上仪器显示的心跳和血压数据,随即上前挪开了威尔逊老哥的枕头。
“病人皮肤干燥且缺乏弹性。”他翻开威尔逊老哥的眼皮,“眼球下陷,脉搏加速。”揭开被子握住他的手,“四肢冰冷湿润。”随后靠近威尔逊老哥的口鼻处,“出现了科瓦尔呼吸,能闻到一股类似烂苹果的酮体味道,估计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
艾伦大夫闻此言,“遭了,快把昨天的用药清单拿来!”他话音刚落,便又问叶一柏:“他还能吸氧吗?患者现在意识模糊,呼吸微弱。”
“看样子是低血容量性休克,先做静压监测,同时准备气管插管、胃管以及导尿管。”叶一柏边说着,便走向病房角落取无菌手套,“对了,那假牙八颗,别忘了取下来。”
“放心吧,叶大夫。”助手们答应着。
不一会儿,病房里涌入一群白大褂,理查、波恩大夫、罗伯特和格林大夫纷纷前来支援。
叶一柏抬眼看了一下众人,匆忙解释道:“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引发了低血容量性休克,你们来的正是时候,理查,赶紧开通两到三条静脉通道给病人输液。”
“乔娜,给病人小剂量胰岛素单独皮下注射!”
“好的!”
“好的!”两人异口同声回应。
在两位大夫上前协助的同时,莉莎也手捧插管器械匆匆赶来。叶一柏扫视了一眼器械,“艾伦,我们准备插管,还有尿管和胃管也要准备好备用。”这句话是对莉莎说的。
小护士连连点头,像只敏捷的小兔子般飞快离去。
熟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展开,随着八颗假牙“叮叮当当”落入铁盘的清脆声响,叶一柏和艾伦默契配合,提起下巴,伸出喉镜,一口气完成了气管插管操作,并将气管与铁肺供氧口连接起来。“太大了,调到5L。”
实施机械通气后,就不必费心计算流失的氧气量,此时应当适当降低送氧量,否则过度送氧只会加剧酸中毒的症状。
在这场紧张的救治过程中,以乔娜为首的护士团队展现了超出日常的专业素质,几个静脉通道迅速被顺利开通。
“叶大夫,让我来插胃管,同时进行胃肠道补水。”艾伦看到莉莎手持器械走近,立刻提议。
叶一柏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