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卯时三刻,天色微亮,鱼肚白渐渐弥漫天际。
李元狐与夙鸢二人抵达南越关口,重新购置了一辆马车。
关口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五六个关吏正仔细查验着过往行人的文书和货物。
夙鸢走上前去,双手递上过所文书:“我等乃行商之人,此行欲前往季渊国进行商贸交易。这是我们的过所文书,请大人查验。”
关吏接过文书,细致地翻阅着。
突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抬起头看向夙鸢:“原来是夙大小姐,失敬了。”
商贾们频繁地出入各地,进行贸易往来,而在这些人中,夙鸢之名最为响亮,对于这些常年驻守关口的官吏而言,自然是如雷贯耳。
她淡淡地回应道:“大人客气了。”
关吏的目光随后移向了站在夙鸢身旁的李元狐。
李元狐此刻已经巧妙地易容成了一位寻常小厮的模样,低眉顺眼,毫不起眼。
关吏并未对此多加询问,因为像夙鸢这样的商人,携带一名小厮出入边境也是合乎规矩的。
关吏将过所文书交还给夙鸢,嘱咐道:“夙小姐,根据我朝律法,您在他国的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月。另外,您所托运的货物也需全部备案备查。”
夙鸢接过文书,微微颔首:“明白,谢大人提点。”
官吏见状,随即挥手放行。
夙鸢登上马车,出了关口便是一条狭窄而陡峭的山道,一路蜿蜒通向山下,虽是崎岖,却也能行之车马。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身边再无旁人之时,夙鸢掀开垂帘,山风从迎面而来,吹乱她的鬓发。
“此行虽然没有出意外,但下次我们若想带更多的人出入,就得另想办法了,毕竟我这过所文书一次也带不出那么多人。”夙鸢微微叹了口气。
李元狐笑了笑,温声道:“姐姐,你又开始忧虑了。世事总有解决之法,何必过于忧心。”
夙鸢愣了愣,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从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这几日却觉得你的心思缜密,许多时候比我还要稳得住一些。”
李元狐笑道:“姐姐想的其实都没有错,只是有时太过执着于眼前之事。你看,这里的风景就很美。”
夙鸢顺着望了过去。
秋风细语,穿林打叶,阳光斑驳,穿透树梢,洒落一地金黄,为这幽谷披上一层静谧的纱幔。而那山林间薄雾缭绕,与草木葱茏之景相映成趣。
夙鸢极目远眺,秋晨初破,天光轻启,广袤无垠的平原若隐若现,那朦胧而悠远之景似绿意盎然,只叫心生欢喜,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尘嚣。
夙鸢深吸清冽之气,胸中忧虑随风而散。转眸再看李元狐,其言犹在耳畔,深意渐显,眼底不禁泛起温柔波光,嘴角轻扬,一抹淡然而温暖的微笑,在这秋光中缓缓绽放。
三日后,申时三刻,阳光斜洒,映照出斑驳的光影。
李元狐与夙鸢二人历经跋涉,终于抵达了季渊国的璃川之城。
巍峨的城门下,入境之人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有条不紊地缓缓前行。官兵们个个手持长矛,身姿挺拔,肃然而立,他们神情专注,逐一认真查验着过往行人的过境文书。
李元狐易容成小厮的模样,面容平平无奇,他驾驭着马车随着人流缓缓移动。夙鸢手持过境文书,掀开垂帘,心中默算着盘查的进度。
轮到了他们二人时,夙鸢走下马车,将过境文书递给了为首的官兵。
官兵接过文书,仔细地翻阅着,抬头看向夙鸢:“你的过境文书没有问题。只是他……”
他看了李元狐一眼。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之声。
官兵不觉异样,将夙鸢的过境文书交给同僚,带着几个人前去查看情况。
李元狐与夙鸢也不禁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官兵正大声喝斥着:“胆敢在我国城门前伪造文书,真是胆大包天!来人,给我拿下!”
几名官兵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将那名企图逃走之人制服在地。
“你竟敢伪造过境文书,可知这是何罪?”官兵首领厉声问道。
伪造者的眼泪夺眶而出:“小人……小人只是想逃离南越,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官兵首领冷笑一声:“生路?我不管你在南越犯了什么事,但想进我国大门,就得交出真实的过境文书!否则,就是这般下场!”
他挥手之间,仿佛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几名官兵扑上前去,一时间,拳影翻飞,脚力如锤。
这乱世之中,人如草芥。
伪造者被打满面血污,衣衫不整,如此血迹斑斑的场面令围观者纷纷后退,不忍直视。
李元狐与夙鸢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喂,到你们了。”新接收过境文书的官兵冷道。
夙鸢收敛心神,又迎了上去。
官兵仔细翻阅着她的过境文书,仿佛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夙鸢望了他,软声笑道:“官爷,我等乃行商之人,此行欲前往贵国进行商贸交易。”
官兵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将过境文书交还给了夙鸢:“你们可以进城了。”
夙鸢微微一笑,接过文书:“多谢官爷。”
官兵微微颔首,转身继续查验。
夙鸢悄悄朝后退了一步,再次登上马车,与李元狐在不经意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二人入了璃川,虽是季渊国的边境小镇,却也是热闹非凡。
李元狐驾着马车走过一条繁华的街道,停到“悦来客栈”门前。
这家客栈显得颇为气派,门前悬挂着几盏鲜红的灯笼,随风摇曳,显得格外醒目。
夙鸢半眯起眼睛,看了看客栈的招牌:“他们家客栈遍布九国,东家究竟是何方神圣,连我也无从得知。”
李元狐清冽透澈的目光似乎泛过一道波纹。
他顿了顿,转身望着夙鸢,继续道:“姐姐,我们就在这里歇脚吧,明日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夙鸢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走下马车。
他两人走进客栈,店内灯火通明,有三四桌客人正在低声交谈。
夙鸢径直走向前台,对掌柜道:“劳驾,我想要两间上房。”
掌柜是个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他看了看夙鸢和李元狐,点头应道:“好勒,两位客官请稍候。”
他手脚麻利地翻开簿册,查看了一下空房情况:“上房还有两间,我这就为两位客官准备。”
李元狐站在一旁,注意到客栈内的几名客人虽然看似普通,但其中一人手中紧握的刀柄却隐隐透露出锋芒,而其中一个人正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李元狐:“……”
掌柜叫来店小二,将两把钥匙递给夙鸢:“两位客官,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楼上请。”
夙鸢接过钥匙,向掌柜道了声谢。
店小二在前头引路,夙鸢与李元狐正欲踏上楼梯。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几名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来,笑声和叫骂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显得尤为刺耳。
店小二见状,忙不迭地解释道:“二位客官莫慌,这几位常客酒品不佳,每每酒后都如此喧闹,但并无恶意。我会嘱咐他们小声些,不扰二位休息。”
他话音未落,夙鸢与李元狐便与那群醉汉擦肩而过。
一名醉汉突然失去了平衡,撞到夙鸢的肩膀,将她撞得一个踉跄。
李元狐见状,立刻伸手去扶。
但另一名醉汉却伸手推搡他,将他推开。
一时间,楼梯口乱作一团。
李元狐忽然觉得上头有一双冷冷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就在这时,一名醉汉突然向夙鸢扑来,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锐利的东西。
夙鸢慌忙后退,但醉汉却步步紧逼。
突然,一阵急促的风声伴随着黑衣人的身影闪现。
他动作迅捷,一把将夙鸢掳起,消失在悦来客栈。
“姐姐!”
李元狐冲出客栈,四下张望时,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