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把付宁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了,什么到点儿了?
还没等他问出来,老杨跳起来把蜷在炕上的黄琛抱起来扔到了堂屋的地上。
“你干什……”付宁话都没说完,就见黄琛突然把身体绷直了,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挣吧,两只眼睛都凸出来了,无神的看着虚空。
手指像鸡爪子一样要往地上抓,喉咙里“嗬嗬”叫着,脚用力的在地上蹭,膝盖磕在青砖地上咣咣的响。
眼看他的额头就要撞上桌子腿了,老杨他们扑上去摁住他,却被他几下就弹开了。
怪不得得把他捆得粽子一样,就他现在这个挣扎劲儿和这个力量,不绑着只怕自伤得更厉害。
付闯扶了老杨一把,闪身到了黄琛边上,一手压住他的后颈,一手顺着他的脊骨往下捋,然后连点了他腿上的几处穴位。
趁着他一泄力,把他扶坐起来,双手顺着肩胛骨一划,卸掉他肩膀的力量,再连点胸腹大穴,最后在他眉心一拍,黄琛就软软的倒下了。
但是这一套连招也只能控制他一盏茶的时间,很快他就又开始折腾了。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让他停下?!”付宁抓着老杨问。
“没办法!我们没有药,只能让黄爷自己扛过去!”
药?
听见这个词,付宁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药?”
“不知道,刚入冬的时候,黄爷身上的旧伤复发,酸疼麻痒,觉都睡不了,他们家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洋大夫,开了一种止疼药。
开始效果挺好的,可是没过多久,黄爷就说要进京,后面就没音信了,咱们的头儿也换了,我们不放心才进京来找他,就这样了。”
他们这边说着,付闯紧紧抱着黄琛,用自己的动作化掉他的力气,不让他使劲挣扎。
而大福小福则躲到了门边上,他们两个哪儿见过这个啊,现在全身都在抖,主打一个六神无主。
好不容易等黄琛发作过去了,人也出了一身透汗,神智反而清明了些,虚虚的睁开眼睛四下一看,“c,老杨怎么把我整到这儿了?”
付宁顾不上问别的,冲过去就是一句话:“他们给你用了什么药?”
黄琛嘴里勒着绳子,是怕他发作起来咬了舌头的,现在说话含含糊糊,别人也听不清楚。
付闯把他扶到炕上,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把那挡嘴的绳子解了。
黄琛活动了几下下巴,也不回答付宁的问题,还是跟老杨他们说:“让你们找活路的,干嘛还带上我?都跑不了了吧?”
“少废话,我就问你,什么药?肯定不是大烟,你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唉,打了一辈子鹰,最后让鹰叨了眼。”
“到底是什么药?!”
黄疯子沉默了一瞬,说了两个字:“吗啡。”
付宁直接给干沉默了,居然是吗啡?!
这种鸦片的提纯物,成瘾快,戒断难,危害是大烟的数倍。
“你知不知道吗啡是从鸦片里分离出来的?”
黄琛摇了摇头,“那个洋人说他的吗啡是特别调制的,可以逐渐减少用量,不仅可以镇痛,医院里都是用它戒鸦片的。”
这操作绝了,大烟是戒了,人成吗啡鬼了!
看着黄疯子裂开了血口的嘴唇,付宁让大福给端一碗晚上剩下的酸菜汤来,正好儿也不太凉,让他喝一口。
汤是煮过肉的,也能给他增加一些营养,要不老这么折腾,人也撑不了几天。
黄琛喝了半碗汤,人就把眼睛合上了,他实在是没有精神。
“他多长时间发作一回?”
“原来是一天一回,这几天变成一天半两回了。”
付闯把那绳子又勒到他嘴上了,怕他突然发作咬了舌头。
付宁在地上转了几圈,心里有了决断,这个人得救!
他趴在小吴耳朵边上说了几句,那孩子穿上衣服就走了。
付闯问了一句:“需要我现在去跟大哥、二哥说一声儿吗?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现在不行,怕是有人盯着他们呢,黄琛上次进京直接就去的连府,有心人一查就知道。
我往年都在那边儿过年,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反而少,咱们就不能瞎联系了,一切等出了城再说。”
付宁说着把家里的箱子都抬出来了,把一些旧衣服找出来,摞在一边。
又让老杨他们三个去好好儿洗洗,用他的话说就是,明天走在大街上,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逃犯。
付闯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给他们换上,这么一捯饬,身上的杀伐之气都淡了不少。
“杨大爷,这两位兄弟怎么称呼?”
“这个个儿高的叫贵旺,这个矮胖的叫贵兴。”
付宁把他们召过来,几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儿,他把明天的安排说了一下。
必须得先出城,在权力面前,他们这点儿小势力连渣都不算,万一有人顺着连府跟他们的关系摸过来,谁都跑不了!
既然他们在城门口加强了检查,那他们就想一个不让他们检查,至少是不会被细细检查的法子。
能不能出去他不敢打包票,但是总得试一试。
如果闯门失败了,重任就交给付闯,他就带着黄琛往外跑,剩下的人负责制造混乱,越乱越好,浑水才能摸鱼。
他们到时候各自为政,分头儿跑,集合地点是宣武门外的教堂。
把大家都赶去休息了,付宁自己在屋里忙活,他找了不少土豆放在那个装黄琛的麻袋里,又把所有的白菜都搬了出来。
那些旧衣服找了一个大箱子装起来,用手比划了半天,扛了几袋子玉米放在门口。
等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才靠着炉子边上眯了一会儿。
天还没亮的时候,黄琛又发作了一回,看来他的瘾是越来越大了。
雪一直没有停,天亮得晚不说,阴沉沉的也看不清远处。
付宁用昨天剩下的暖锅搅了一锅疙瘩汤,一人吃了一碗。
等到八点多钟的时候,付宁终于等到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