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桂平这亲事也是坎坷,先是被自己的哥哥连累了,后来青梅竹马又没了,拖来拖去他都二十三了。
自从桂康在东北娶了媳妇,舅妈的一腔热血都扑在小儿子的婚事上了。
其实桂平的婚事看着好解决,他自己有差事,家里现成的房子,还是独门独院。
虽说有个小外甥女,也不用他养,付宁、付闯每个月都给钱,别说孩子,老两口儿的生活费他们都给出来了。
就这个条件,大家小姐娶不来,门当户对的一抓一大把。
可他就是不顺,各种各样的岔子,弄得舅妈今天这个庙里拜拜,明天那个庙里拜拜。
还跟付宁说让他去坟地给二姐说一声儿,管着一个就得了,放过弟弟吧。
弄得付宁哭笑不得,这没关系好吧!
等到他从宣化回来,舅妈刚好又是一个相好的姑娘没成,正在家里生闷气呢。
抓到了付宁一通儿诉苦,然后就让他陪着自己烧香去,说是广济寺、白云观、月老祠都去了,这回他们去三圣庵。
正说着话,有人上门了,是这附近有名儿的媒婆,大伙儿都叫她“二大娘”,她今天上门自然也是为着桂平的婚事来的。
舅妈赶紧把她往屋里让,付宁也忙着烧水沏茶,耳朵竖得直直的,听着她说话。
二大娘今天提了个姑娘,姓刘,家里原也在旗,现在住在广渠门那边儿,人品、相貌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唯独有一点,这姑娘岁数大了些,今年二十一了。
听到这儿,舅妈不乐意了,谁家好姑娘留到这么大,准是哪儿有毛病!
二大娘拉着她的手说:“他婶子,这么些年的老邻居了,我也不瞒着你,这姑娘原本是家里的顶门大格格!
不过是她有了后妈,又有了小弟弟,家里才要嫁她的。”
顶门大格格在满洲人家里是有特殊地位的,不是随便一个长女就叫这个。
她首先是长女,或是家中独女,或是弟、妹极小。
对外得能挣钱养家,对内要操持一家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得拿的起来,家里的主意得她拿,这才是顶门大格格!
一般情况下,如果她是独女,大多是要招赘的,如果下面有弟弟,也有的人家就不嫁这个女儿了,一直在家里帮衬,将来侄子给她养老。
二大娘说的这个姑娘比较特殊,她都二十一了,比后妈没小几岁,弟弟刚满一岁,他爹就想着把姑娘嫁出去。
能收点儿彩礼钱不说,省得将来儿子当不了家,娶儿媳妇还得伺候两个婆婆。
“我跟你说,这姑娘绣花绣得好,屋里屋外的活儿不说,还从洋火作坊领了活计回家干,糊纸盒子什么的,可是能干了。
她爹使唤了她这么些年,没有什么嫁妆说嫁就嫁,她也没二话,就是咬死了不给人当后娘,我这才想起你们家小子来了,多合适啊!”
舅妈听了这话,心里又翻腾起来了,她问了问那姑娘家的住处,跟二大娘说得跟富海商量商量。
送走了媒人,舅妈也不去三圣庵了,紧跟着就出门打听人家跟脚去了。
还真是跟媒人说的差不多,唯一有出入的是这姑娘他爹抽大烟,抽得家里爪干毛净的,这是有了儿子了才想着要戒,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打听了一圈儿回来,舅妈又拿不准主意了,姑娘真是好姑娘,可是她家里太拖后腿了。
这抽上了大烟的人还能叫人吗?!
还有她那个后妈、弟弟,以及将来不知道多少的弟弟妹妹,要是都还找她管,那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等到了腊月这事儿都还没有下文呢。
舅妈又相了好几家,居然一个成的都没有,愁得她都睡不着觉。
等在街上又看见了二大娘,忍不住就问起了这二十一的姑娘找着人家了没有。
那媒婆拉着她的手使劲儿拍,说舅妈当时没应下来真是明智。
您猜怎么着?
那刘家姑娘她爹没了!
抽了那么多年的大烟,身子早就亏空了,这一戒烟受不了了,直接给自己戒没了!
姑娘得守孝三年,这婚事啊,没戏了!
舅妈听了也挺唏嘘的,这姑娘在她心里就给排除出去了,人再好也不能再让桂平等三年了,儿子不急她着急啊!
可是这缘分啊,就是这么奇妙。
桂平居然在大街上见着这姑娘了,当然这两个人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人想撮合他们。
姑娘的小弟弟在一个大雪天里发高烧了,两个女人抱着孩子出门找大夫,也叫不着车,只能顶着块油布,在雪地里艰难的往前走。
眼瞅着孩子烧得都抽抽了,急得大人直哭,可就是走不快。
桂平就碰上了这么个场景,二话没说,他把孩子接过来,往怀里一揣,奔着最近的药铺就跑。
等那两个女人跌跌撞撞的进了药铺的时候,孩子身上都扎满针了,大夫一个劲儿的说:太悬了,再晚一会儿就没救了!
桂平本想悄悄就走了,谁知道那姑娘拉着他非得问他家在哪儿住,要上门去感谢。
看着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桂平鬼使神差的就把家里地址留下了。
过了些日子,她还真就上门来道谢了,还赶上桂平休息,付宁他们也都在。
看见这么多人,这姑娘一点儿都不怯场,大大方方的给富海和舅妈请了安,又给桂平鞠躬,弄得小伙子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舅妈一看这姑娘就喜欢,个子高,身体一看就壮实,长得挺漂亮,就是有点儿黑。
再一说这住处,这家里情况,舅妈觉得挺耳熟,这不是二大娘要牵线的那个吗?
可惜了,姑娘真好。
他们在屋里说话,桂平也待不住就跑到院里劈柴火去了,可是这眼睛老是瞟着屋里。
付宁看着了,拿胳膊肘撞了撞付闯,撇着嘴、挤着眉毛的指桂平,俩人对着坏笑。
今天这故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