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茜和云氏一直到伺候着老夫人歇下后,才相携着回到玉沁苑。
原本顾衡走后,顾瑾茜说要每晚陪着云氏,一则因发生太多事,二则云氏突然不要顾瑾茜相陪,因此这几日便没有来陪云氏。
今日见老夫人因为顾毓心情不好,云氏由顾毓想起顾衡来,原本不大好的脸色又灰暗了些,这才强行跟着云氏来了玉沁苑。
“娘,您不要担忧父亲,那么多人保护他,不会出事的。”顾瑾茜安慰道。
“茜儿,对不起,娘总是这样让你操心。”云氏眼眸里有了愧疚的泪水,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总是在女儿面前这般软弱无力,可她明明是想着护着女儿的,像老夫人那样,给子女一个强有力的依靠。
“娘为女儿操心,女儿为娘操心,这不是应该的吗?”顾瑾茜拿着帕子抹去云氏眼眸里的泪,“娘,能成为母女,是修行几辈子才有的缘分。”
云氏握住顾瑾茜的手,含泪而笑道,“是娘愚钝了,没有茜儿活地通透,茜儿放心,娘再不会这般无力,东想西想的。”
顾瑾茜笑了,抱住云氏的胳膊依靠上去,“娘,在女儿面前,不必坚强,不需要有力,只要娘在女儿面前,看着女儿,这就是最强有力的力量,女儿看着娘,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好,娘听茜儿的,茜儿说什么,便就是什么。”云氏的心里宽怀起来。
她相信女儿是最好的,即便是在太原府里肆意行为,也一定守着闺阁女子最后的规矩的。
不然,女儿不会这般坦荡荡地。
既然命中注定了要进皇宫去,那唯有祝福女儿平安顺遂,帝王情意绵延悠长到白发苍苍。
听着云氏绵长的呼吸声,顾瑾茜缓缓睁开眼眸,慢慢起身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出了内卧,来到西稍间,上了临窗大炕上,面朝窗外,抱膝而坐,望着窗外那一轮胖胖的月亮。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过那个世界里的一切了,在那个世界里,她是孤儿,可每一位孤儿心里有着一份最重的执念,那便就是:自己是谁?来自哪里?父母为何要抛弃她(他)。
十岁那年,她问过院长嬷嬷,孤儿院里可有她的身份信息。
院长嬷嬷便就给了她,一个包裹她的棉被,一套身上穿的小衣服,从棉被和衣服上看,家境只是普通,除此外,再无任何信息,还不如和她一起长大的玲玲,至少包裹里还有一张写有出生年月日时辰的纸条。
玲玲最后通过电视上那个寻亲栏目找到了亲生父母,原来是亲奶奶重男轻女,为唯一的儿子再生下男孙子,就把刚出生的玲玲扔到了孤儿院里,告诉儿媳妇说孙女一生下就死了。
玲玲的生母相信了,因为她生了三天两夜,在乡下地方,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她记得,玲玲和父母见面时,玲玲妈妈哭昏了过去。
而她的资料太少,找寻了好久没有一丁点消息,直到她死。
说起来,玲玲的亲奶奶再是薄情,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些线索,最终让玲玲找到了父母找到了家。
可她,从最开始,扔掉她的人就是存着不会再要她的打算。
在她死前的半个月前,她的生日,这生日是捡到她的日子,院长嬷嬷来陪伴她,在她心里,院长嬷嬷就如她的亲妈妈一般。
她一边喝一边说一边哭,最后,她也哭昏在院长嬷嬷怀抱里。
顾瑾茜不知道,在窗外,站着一个人,听着屋里的轻声抽泣,他很想跳进去把人抱在怀里,给她安慰,给她这一生都不会让她哭泣的诺言。
可他却知道,他不能进去,楚霈麟说得那些关于齐澜的话犹在耳边,不是说他心里重新荡起了对齐澜的爱慕,而是这个时刻进去,他无法全身心地对待茜儿,更是对齐澜的不敬重。
毕竟齐澜是因为他死去的。
屋里的顾瑾茜丝毫没有察觉元佑帝站在外面,一心就想着自己的事情,好的、不好的、甜蜜的、悲伤的、全都浮现出来,最后浮现出来的是孤儿院里总欺负她、其实最后才知道、那个家伙是爱慕她、不过是为引起她的关注才用欺负她的方子的傅军。
之所以叫傅军,是因为捡他回来的人,是孤儿院里的傅妈妈,当时傅妈妈刚好收到部队上的儿子来的一封信,所以上户籍时,便就姓了傅,名为军。
她虽不爱他,可却把他当做哥哥一样,傅军说,他要等到她结婚后,他才会结婚,听了那句话,她的心里暖暖的。
“傅军,你还好吗?”顾瑾茜呢喃道,“我好想你。”
窗外的元佑帝身子一颤,硬忍住冲进去的冲动,心里道:茜儿,朕很好。随后顿了顿,又道:朕也…想你。
郑平等元佑帝走后,才从暗影处走出来,四周检查了一下,才返回到来时周妈妈安培给他的西边耳房里。
元佑帝先去了银杏苑,才知道顾瑾茜在玉沁苑陪云氏,就让赵新过来知会郑平,郑平便就点了迷香迷睡了玉沁苑里主屋里的下人们。
郑平还以为元佑帝会进屋子里去见小主,没想到元佑帝只是在外面待了会儿就走了。
眼巴巴地赶了来,却又不进去,郑平实在是搞不懂了,不过,这些不是他一个内侍公公该懂得的事情,他只要做好份内的事情便就是了。
“郑公公,皇上走了?”赵新低声问道。
“走了,你赶紧睡吧,下半夜再来换我。”郑平嘱咐赵新。
“好的,郑公公,外边还是有些湿寒,您多穿件衣服,免得风寒了,那就不好了。”赵新嘱咐郑平。
郑平点点头,“我知道。”
次日清晨,慈心庵中,法号净空的胡家长女呆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幕,听着禅房外传来的声音。
“表姐,求您原谅我吧,您的小外甥才刚一岁,不能没有爹娘抚育啊,只要您原谅我们,我把我的嫁妆给您,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