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从袖笼里拿出一枚腰牌对着阻挡的禁军晃了一眼,禁军神色一变立刻收起武器,恭敬道,“请。”
郑平快步走过去。
跪在那里的所有人全都战战兢兢地看着郑平,尤其是陈靖铭。
老武安侯子嗣不多,可现任武安侯却不少,虽说嫡出就两位,世子和那个孽子陈六,可庶出的却是六七个,还有庶出的女儿家更是八、九个。
之所以这样多,一则因为武安侯陈靖铭是文臣,常年在家里,其本身又是个爱好风花雪月的;二则,老侯夫人自己厌恶妾室,可却偏喜爱给儿子赏赐女人,而现任侯夫人却没有婆婆老侯夫人的手段,一直被婆婆威势所压,因此,武安侯陈靖铭的后院里,莺莺燕燕非常多。
也因此,庶出的子女一个接一个生了出来。
武安侯府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候夫人极其厌恶四老爷,尤其是在老侯爷过世后,无人管束老候夫人,那份厌恶明明白白地露在脸色上和言辞上,也因此,侯府里无人敢去接近四老爷一家子。
老候夫人为了欺凌四老爷,也为了打压长子媳妇,就又监察着长媳对其他庶出子女的吃穿用度,也因此,陈靖铭膝下庶出的子嗣都还过得尚可。
总而言之,整个武安侯府里,就只有四老爷一家子,苦不堪言。
因为四太太出了这样的事,宣旨来的公公和来抄没的禁军头领,一时间没有再进一步的举措,全都看着那一对姐弟俩哭嚎。
郑平走过去时,宣旨的公公和禁军领头正要呵斥,刚才那位阻挡郑平的禁军过去在领头人耳畔低语了几句,禁军领头脸色沉下来。
而宣旨公公也在此刻认出来郑平和他一样,是内侍,眉宇一蹙,他不认识,宫里的内侍哪里能随便出宫,除非是跟着主子。
但皇上的那几位后宫又怎么可能随便出宫来,这位公公心里倏地想到一件事,立刻顺着郑平走过来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位戴着帽篱的女子站在人群里,四周分散的几个侍卫,他一看,就知道也是内侍。
便就知晓是谁了,应该是永平侯府的顾二姑娘。
想到皇上对这位顾二姑娘的宠爱,这位公公便对着顾瑾茜打了个千礼。
顾瑾茜怔愣一下,没想到这位公公真是好眼力,便也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郑平抬手探了探妇人的脖颈处,还有救,立即起身,对着不远处的顾瑾茜示意人还活着。
顾瑾茜就朝郑平点头示意。
郑平这才对宣旨公公和禁军领头道,“咱家先带人去救治,这位姑娘及这位小公子也随同去,皇上旨意流放不在今日,等妇人救治好了,咱家再把这位小公子送到衙门去。”
宣旨公公哪里敢拒绝,连忙道,“您请。”
禁军领头双手一揖,“公公请便。”
郑平说了谢谢,然后叫了人把妇人送到附近的医馆,留下人和银子照料。
郑平一走,禁军大手一挥,禁军上前捆绑人犯进刑部大牢,?这会子,武安侯众人才真正切切地感受道大难临头,瞬时间哭天喊地,挣扎起来。
可这些人又哪里挣扎得过禁军们,不消一刻钟,陈家男儿们全都被绳索捆绑在一起,一个一个走在去刑部大牢的路上。
而女眷疯一样地扑回府里,去拿衣物和细软,能拿一件是一件。
武安侯府的匾额也在这个时候被摘下来。
等女眷带着衣物哀嚎凄苦地被驱赶出府邸后,大门上徐徐关上,贴上封条。
此刻后,大燕朝再没有武安侯府。
太祖朝和太宗朝两朝因战功赐封的二十六个侯爵位,历经八代帝王,一百九十八年,只剩下三位了。
顾瑾茜心头的凄凉蔓延着,尤其是看到里面还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儿,眼睛不由地落下泪来,这就是残酷的株连法则。
好在元佑帝人性善良,这些女眷没有并入乐坊司,女子们多数都是会刺绣手艺的,只要能吃得下苦,还是可以活下去的,普通老百姓不就是这样生活的。
在这里,女子的一切都是随同男子的,男子荣耀时,女子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一旦男子遭了难,女子也都会生死与共,无法分割。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白来的午餐。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留下张诚等候郑平,顾瑾茜带着其他人朝街面上走去,而街面上都是议论武安侯府的,尤其是那位四老爷的太太血溅石狮子、以及郑平带走四太太和一双儿女的事。
当然这些人并不知道郑平是谁。
因此就有人提到陈六出事,就是因为谢家书斋,而谢家书斋是顾二姑娘的,于是乎,又开始议论顾瑾茜,然后,太后梦魇一事再度提及。
所以有人就道,“仔细想来,在下总觉得那顾二姑娘有些不妥。”
“怎么个不妥?”
“一国之帝王为一女子出宫不说,还亲自题匾以示荣宠,这样的女子入宫去,大燕朝堪忧啊。”
议论一向是双向的,有人在左,就会有人在右。
“刘兄太小题大做了,皇上也是男子,也会有心爱之人,不过是给心爱之人题个匾,大燕朝怎么就堪忧了?皇上自打继位以来,励精图治,朝堂清明,边疆安稳,这样的皇上,又岂会被女子所左右。”
“刘兄,莫非嫂夫人要和你和离?”
“杨兄,为何这样说刘兄?”
“哦,是这样,前些日子,刘兄新纳的小妾想要霓裳羽衣的衣裳,刘夫人不允,刘兄怒斥了刘夫人后,亲自带着小妾买了回来,刘夫人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如今刘兄内宅就是这位小妾当家呢,所以刘兄才会认为顾二姑娘进宫,大燕堪忧。”
素心和紫苏几人咬着牙,早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姓刘的暴打一顿,是顾瑾茜一直压制着,这会子,听到这位姓杨的男子借事讥讽姓刘的,“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郁结的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武安侯府那些幼小的孩子受苦是有些可怜,但那些被陈六害死的人却永远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