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树沉默下来。
齐思钧却忍不住好心分享，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里面有两处错误，第一处重点是‘没不’，那么哪里有‘不’呢？”
李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齐思钧斩钉截铁地开口：“第一晚，你更改了那张纸上的内容，在前面加上了‘不’字，让我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件事根本没这么复杂，真正的杀机是你那双眼睛带来的污染，我本来只需要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就奈我不何。”
李树歪歪头，眼中好奇：“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杀我？”
齐思钧向他靠近了一分，剑缓缓贯穿李树的身体。
“因为第二处错误‘ss妈妈’——‘杀死妈妈’，在发现你更改了纸上的内容后，第二张纸上的线索改变了方式，里面有许多关键词，比如‘说谎’，比如根本不存在的英语、比如无法出现的‘杀死’二字。
“——而你的破绽就更多了”
李树嘴角笑意微凝。
“为什么明明我们住得那么近，却各叫了一辆车回去？为什么你从来没跟别人对过话？为什么所有人听到你的名字时都是一脸迷茫？为什么我在公司里出事的时候你都在身边？”
齐思钧边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染着鲜血的剑尖从另一侧露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语带怅然：
“没想到你的血也是红色的。”
李树脸上只余一片冷漠，他垂头看向齐思钧坚定的眼睛，轻叹口气：
“对啊，我明明有血有肉，你为什么说我是怪物呢？”
“当然是因为——此时的我们都是虚假的！”
齐思钧骤然发力，直至剑柄抵上李树的胸口。
李树眼睛逐渐黯淡，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天地开始摇动，周围的一切如墙皮般层层剥落，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
齐思钧也缓缓闭上眼睛
其实，无论加不加“不”字，第一张纸最重要的那句话都是“跳车”。
不是跳离车，而是——跳到车上。
那辆出租车，一切的源头。
在那里，齐思钧第一次看到了那双冷酷的眼睛，就此陷落，再没有离开。
真正的他，一直都在车上。
杀死李树，杀死这个眼睛的血肉化身，他就能回到车上。
车窗外灯光明灭，车开过一个水洼，颠簸了一下，又溅起浅浅水花。
齐思钧睁开眼睛。
他正坐在出租车后座，前方的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冷冷盯着他。
齐思钧身体微动，脚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霜影，这个本存在于幻境的利剑跑了出来，紧靠在齐思钧脚边。
但现在齐思钧记起了剑上那张脸的名字——周峻纬。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想起了字迹的主人，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他这是在参加一场试炼，却在与眼睛对视后将一切都忘了，以为自己真的是奇幻城的一员。
前方的司机始终没有露出正脸，不过齐思钧也不在意就是了。
他正抚摸这柄长剑，以一种颇为有趣的语气说：
“也许此时跳车是一种比较快的死法，但是我手里还有一把粘人的剑呢。”
说着，他将剑插入自己的心脏。
剧痛中，他感受到了心脏真实的跳动。
“这辆车……也是假的……我那些兄弟明明也在……我却看不见……所以……”
所以这也是假的。
白光闪烁，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主管，最后一个实验体成功离开了游戏，我们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等这个游戏上市，A区还拿什么跟我们比！”
刺耳的欢呼声、尖叫声似要穿透鼓膜。
这次，齐思钧真正的睁开了双眼。
他正处在一个宽阔洁白的大厅，大厅中央整整齐齐摆满了椭圆形的“白茧”，外表光滑冰冷，金属质感。
齐思钧也躺在其中一个“茧”中，他刚坐直身体，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向了旁边精密的仪器。
“喜欢玩游戏是吧！让你们玩！”
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嚣张与愤怒。
轰隆几声巨响，那些耗费无数心血的复杂仪器一夕尽毁。
“啊啊啊啊！”
“保卫组呢？快来人！”
混乱中硝烟四起。
齐思钧轻轻抚摸手边的剑，这柄剑穿过虚假，变成了真实。
他长吁一口气，又躺了回去，怕被误伤，还盖上了透明的盖子。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哀嚎声战斗声响彻大厅，齐思钧静静望着圆形穹顶，就见半空中除了火焰还时不时飞过藤蔓，或者一两支光箭。
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还听见了狼嚎声。
多日不见，兄弟们都很厉害呢。
打斗声持续了足有半个小时，齐思钧头顶的盖子突然被掀开。
露出几张犹带煞气的脸庞。
“小齐，好久不见。”
齐思钧嘴唇蠕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
“这盖子是向两边滑开的……”
……
齐思钧双脚踏踏实实站到地上，石凯一把就抱了上去，唐九洲还站在旁边犹豫，被齐思钧伸手一带也环在了一起。
“越来越壮实了。”他语带哽咽。
石凯却笑意吟吟，“哥几个杀人放火，你却只关注我们壮了。”
他话语中恃宠而骄的味儿太明显，齐思钧捶了捶他胸口，“一点气氛都被你搅和没了。”
几人松开，齐思钧又挨个跟其他人抱抱。
最后，蒲熠星郑重看向他的眼睛。
“欢迎回家！”
“嗯嗯，还有他。”说着，齐思钧把霜影展示给大家看。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还是蒲熠星开口：
“这次试炼一开始我们就进入了游戏，然后又在游戏里进入了幻境，一层套一层，每个人依次拥有身体的主导权，就像是——”
齐思钧注意力被转移，“我听懂了，我们九个人就相当于角色拥有的九条命，看来我是最后一条了。”
“没错，我们通关游戏失败，以意识存在于你的脑海，只有夜晚的几分钟可以短暂操控身体，给你提示。”郭文韬说着又指了指自己，他紧接着道：
“我在你前面，差点通关，可惜最后回到出租车上后勒死了司机，眼睛彻底苏醒，我就失败了。”
“所以说……‘跳车’真是个绝妙的提示。”曹恩齐拍拍蒲熠星的肩，又对齐思钧说：“这是阿蒲指挥我写下的。”
蒲熠星挥挥手，“主要是因为我们有默契。”
邵明明悄咪咪靠近齐思钧的耳朵，一脸期待地问：
“你有没有看到梦境中的蝴蝶？那是我想方设法创造的梦境呢！”
齐思钧睁大双眼，夸赞道：“明明现在真厉害！”
众人齐声笑开，何运晨问：“那我们现在离开？”
他同时指了指不远处的光门。
场面沉默了半晌。
“但是这柄剑……”唐九洲避开齐思钧的眼神，说：
“小齐，他不是峻纬，说不定等我们回到森林，你就会发现他只是一把普通的武器。”
齐思钧笑容未变，他解释：
“剑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他的脸，而且这剑很奇异不是吗？他还只被我发现了！”
众人沉默，齐思钧接着说：“说不定是因为他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只能用灵魂的形式盘踞在剑上呢？对了，试炼里他还救了我，不然我撑不到第二天。”
他的手指一点点拂过剑身，仿佛在感知冰冷剑锋上可能存在的暖意。
大家的目光注视着这柄剑，眼里隐有哀恸。
能有什么意外呢？不外乎就是……死了。
不过现在一切未下定论。
“好。”蒲熠星按下心中不妙的念头，拉住齐思钧的手，“那我们先回去。”
穿过这道门，所有不应停留的东西都会消失殆尽，齐思钧也心知肚明。
众人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离开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