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练微微一愣，心头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血猎的意思就是，他伪装成人类模样进行破坏，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白练无法想象。
像霍斯特这样位高权重之人都会被他“模仿”，本体不知是死是活。
那么在宇宙的在其他地方，是不是早就发生过很多和今天类似的事故？
这家伙的目标，就是来挑拨人类内斗的。
他的乐趣就是拨弄是非，在不同势力之间游走，掀起大范围的争端和战火！
白练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地抬起手，缓缓指向自己的双眼。
“是因为你的眼神。”
“眼神？”
“据我所知，霍斯特拥有一种名为【过去视】的特殊能力。”
“倘若你就是他本人，那么当你第一眼见到我之时，理应瞬间洞悉我过往所经历的一切事情。”
白练顿了顿，眼神还是仔细观察着他。
见对方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她就再次开口，平静地补充了下去。
“我杀了霍斯特的孙辈。”
“你记得我的名字，但除了好奇和有趣，眼里根本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当一个人面对着杀死自己亲人的仇敌时，再怎么冷静克制，也不可能彻底抑制住内心的情感波澜。所以我觉得，你这样一定是不正常的。”
虫族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
“竟然是这样。”
他那双非人的眼睛略微动了动，用惋惜的语气开口道。
“面对毫无价值的垃圾后裔，人类也会有这么多情绪吗？”
“会的。”
白练客观地评价道。
“人类再怎么渣，还是没有你们那么冷血。”
“唉，扮演的道路真是复杂，学吧，学无止境啊。”
血猎摸了摸自己脏乱的短发，感慨道。
“身为一名共鸣者，你不但天赋出众，更可贵的是可以好好交谈，没有动不动就崩溃尖叫的脆弱内心。”
“这样的你，甚至都让我觉得有点感兴趣了。”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白练抱起手臂，督促道。
“说正题，不然就杀了我。如果你不想杀我，那就快点说正题。”
“你这样的人死在这里，岂不是可惜至极？”
血猎咧开嘴笑了。
他抬了抬手，从不远处扯过一块焦尸，像是从上面汲取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随即，浑身上下就传来了一阵波动，一层全新的“外壳”就立刻生成了。
站在白练面前的人，从血糊糊的怪物，变成了笑容开朗的“夏岚”。
他对白练伸出手说。
“共鸣者一向都是虫族的伙伴，你会主动承认罪行，主动点破我的身份，说明你本质上就是一个不安于室，离经叛道的人。”
“既然如此，要不要考虑到我这边来？”
“我在人类社会有上百个身份，金钱，财富，地位，权势，你想得到的所有东西，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白练心头一震，看着那只熟悉的手。
“你要给我发offer？”
血猎歪了歪脑袋，用清亮的少女嗓音说。
“不行吗？”
“我觉得我很欣赏你，也很需要你。这个压抑的人类社会配不上共鸣者们的才能，你天生就应该和虫族在一起，这才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啊。”
白练差点笑了出来。
这家伙情商真的堪忧。
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想拉自己入伙。这是疯了吧？
天知道，她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这蜕皮的能力真变态，不知道能不能契约过来，收为己用。
就连和星盗们合作的基础，白练也是为了得到更多途径，获取虫族作为契约兽。
回报云沐那边的人情，只不过是顺便的事罢了。
你把我当工具人，我把你当小宠物。
这种关系下的合作，那不就是给我机会倒反天罡了吗？
当然，白练只是在心里吐槽。
表面上，她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丝毫没有激怒对方，逼迫对方出手的打算。
现在还不是时候。
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要翻脸的话，白练必须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可以啊。”
白练耸了耸肩，微微一笑道。
“反正我在光辉学院也呆腻了，不如早点离开，换个环境，省得陪那群愚蠢的小孩子过家家。”
“不过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白练说着，指了指身后逐渐熄灭的火光。
空间站里的爆炸已经停歇了，能烧的物质也都烧完了，整个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许多设施表面，甚至已经隐约蒙上了一层冰霜。
“我实力不如你，现在已经快感觉不到温度了。”
白练摸了摸手臂，说：“再这样闲聊下去，我可能会失温而死的。我们最好在救援队到来之前就回到地面去。”
“不用着急。”
血猎恶趣味地笑了出来。
他勾了勾手指，那张退下来的人皮就自动飞到了他手里。
随即，血猎就从人皮里拿出了一个遥控按钮，伸手递给了白练。
冰冷的按钮沾染着黏腻的血迹，落入她的手中。
白练眉头一皱，恶心的差点甩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是干什么的？”
“核弹按钮。”
血猎抱着胳膊，眼神看向远处的星空，笑的越发夸张了。
“前面的那艘飞船现在还没飞到目的地，上面有接近200位中立区的上流人士，正在为了劫后余生流泪狂喜，激动兴奋。”
“我决定了，就由你来把他们炸成烟花吧！”
白练将那枚按钮地抛向空中，随后又精准无误地接住。
“我来吗？”
她看着眼前的虫族，眼里露出了一抹令人费解的怪异神色。
虽然说为了加入反派阵营，干点坏事，提交点投名状，也是一类常态化手续了。
但这算什么？
白练根据轻微的手感，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这个按钮是假的。
重量不对。
它里面缺乏了远距离遥控芯片。
也就是说，飞船已经开出数十里后，它无法对任何导弹或者炸弹，产生任何的遥控效果。
如果飞船会炸，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血猎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这些人活着返回安全区域！
先给一点希望，再突然出手剥夺。
这是纯纯的在搞人心态啊。
白练光是想象一下都能体会到。
飞船上的客人和卫兵们，在临死时的感受，会是多么荒谬和绝望。
如果她不知道手里的按钮是假的，那她现在的心态……应该也蛮绝望的吧。
“呵呵……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给你一个展现诚意的契机罢了。”
血猎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的嘴角。
他不知道白练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怨念和仇恨的味道。
于是他便挪动脚步，再次向前紧逼。
“怎么样？难道就连这么简单的事，你也不愿意做吗？”
“对于你这样的军校生而言，取走几条人命理应易如反掌才对。”
“如果你不愿杀他们，那我可就要杀了你咯！”
说着，血猎便一甩手臂，将整只手掌都化作了一道血红色的利刃，架在了白练下巴处。
气氛一时凝固，完全降至冰点以下。
白练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威胁着自己的凶器，又看了看手中的致命按钮，什么也没说。
血猎认为她是在惶恐不安，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
因此，神色也越发激动，甚至可以说是兴致勃勃了。
人类大多都是弱小的，胆怯的，贪生怕死的，这是他们种族劣势的本性。
即便白练已经算是同龄人的佼佼者了，但面对这种生死决策时，她必然也会破防，崩溃，甚至是暴露出极度脆弱的那一面。
“选择吧，求饶，或者悔恨地去死！”
“你可是毁掉了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身份啊，应该付出一点代价，不是吗？”
血猎的竖瞳越来越亮，似乎散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妖异气息。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
白练这时候竟然笑了出来。
她嘴角微微上扬，精致面容上勾勒出一抹淡笑，是温和到叫人如沐春风的那种笑。
“血猎，你没法拿这种拙劣的办法吓唬我，这笔账，我好好地记下了。”
“啪”的一声轻响。
白练合拢了手掌，按钮在她的手心被捏爆。
远处的黑夜里，骤然爆发出了一阵强光。
光团的边缘，一层光晕微微颤抖着，扩张后又缩小，像极了一朵庆典时的小型烟花。
那象征着冰冷的宇宙之中，又有数百条生命就这样消亡，逝去。
周围越发寒冷了。
白练抬手扔掉了手里的按钮。
此时此刻，她已经观察到了，血猎正看着黑夜里的光爆，表情有一瞬间的分神。
趁着这个微小的机会，白练凝聚起自己的神识。
她不顾手掌会被割伤，用最简单朴素的方式，一把捏住了自己脖颈旁边的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