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余深深凝视了何春一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
“也好。”
见他这么轻松便点头同意，何春父子齐齐愣了下。
何长宇是年轻人，反应比较快，立刻满面笑容点头道：“很好，看来吴总监还是有些集体意识的，知道不能给公司添麻烦。”
说着，他从何春的办公桌上拿过来一份早就拟好的辞职申请书：“把这个签了吧。”
“签了以后去交接工作，交接完你就可以走了。”
吴余拿过来仔细看了看。
视线在上面“自愿申请离职”几个字上停顿了下，面带不屑地摇了摇头。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是你们要开除我，而不是我主动离职。”
“该有的赔偿一分不能少。”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吴余也不再有原先的温良恭俭让模样，坐姿都变得随意起来。
他将手里的文件丢到一边，淡淡道：“按照法律规定，无故开除员工，要给n+1的劳动补偿。”
“我在金腾工作到现在七年七个月，除去奖金的月标准工资是一万五。”
“半年以上算一整年，也就是说现在金腾要支付我九个月的工资补偿。”
吴余瞥了面前的父子一眼：“一共十三万五千元，现金？还是转账？”
清晰的账目让俩父子怔了怔。
他们只一心想要将吴余这根倒刺拔去，完全没想过他会来这一手。
何长宇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吴总监，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吴余皱起了眉头：“我没有在开玩笑。”
“无故开除还不想赔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何长宇僵硬地笑容慢慢淡去，转变为狠厉的怨毒：“吴余！”
“你他妈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不过是开除而已！你就敢跟老子要十三万？！”
“你怎么不去抢呢？！”
“抢钱犯法，”吴余依旧淡定，“但这劳动补偿，是法律规定我应得的。”
“你！”
“对了，不是十三万，是十三万五千元。”
“小何总你平日里养尊处优，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我只是个打工人，五千块已经很多了。”
“如果你不全额赔付给我，我是不会罢休的。”
看他那较真模样，何春也沉下了面色。
开除吴余对公司正常运营的影响他能承受。
但这平白无故就去掉的十几万，是他不能接受的。
“吴余，不要再胡闹了！你当真要与我撕破脸皮？！”
“什么叫撕破脸皮？”吴余不解地看着他，“何总提出开除的诉求就是正常，我提出赔偿的诉求就是胡闹？”
“意思是你是人，我就不是人了？”
“吴余！”
何春也被讥讽地愤怒不已，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你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真觉得自己很有能力吗？！”
“是我给了你机会！是金腾给了你平台！”
“要不然你不知道还在哪个犄角旮旯为房租挣扎呢！”
“现在好了，不过是开除而已！让你为公司做点奉献，你就跟老子来这一套？！”
“这滔天的知遇之恩你都敢忘！你有没有点良心？！”
吴余听得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他奇怪地上下打量暴怒的何长春。
似是在琢磨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家伙是在逗人笑吗？
你给我发工资，我给你干活，怎么就变成滔天的知遇之恩了？
是不是太自我意识过剩了？
我都没追究你压榨我的那部分呢，你倒反过来要追究我忘恩负义了？
这有点倒反天罡吧？
他根本搞不懂，这何春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虽然抠门了点，但总归脑子里装的不是肥油，还是有正常人思维回路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吴余回头看了眼边上同样怒视着自己的何长宇，心里略微有了些明悟。
何长宇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觉面前这家伙胆大包天，都给气笑了。
“我告诉你！”
“什么十三万赔偿，想都别想！”
“还敢说什么法律，有本事你就去告！告得下来算你厉害！”
“我们金腾有的是钱，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倒是你…”他凑到吴余面前，脸上笑容满是阴狠，“我记得吴总监你已经结婚了吧？”
“要是没了工作，又找不到下家没了收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养家！”
吴余：？？？？
又来了，又是听不懂的话。
什么叫我已经结婚了？
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些我的奇闻轶事，就我自己不知道？
他眼神里全是迟疑。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自己可能真的失忆了！
见他沉默许久，何长宇还以为他是被吓唬得怂了。
不屑地嗤笑一声：“呵！”
“看来吴总监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自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希望下班之前，能得到吴总监满意的答复！”
“你在说什么？”
吴余被何长宇难听的笑声唤得回过神来，古怪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意识到不妥了？”
“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考虑…”他摇了摇头，不耐地站起身来，往办公室门外走去，“不用考虑了。”
“要么给赔偿，要么继续每个月给我发工资，没有别的选择。”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不给面子。
何长宇看得心头火气，狠狠地瞪着吴余，大声喝骂道：
“你装你妈呢？！”
“就不给你钱怎么了？！”
见说不动这死硬的家伙，他便开始耍起无赖：
“有本事就去告！咱们就耗着！”
“我倒要看腻什么时候拿到钱！”
听到他的话，吴余缓缓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怎么？”何长宇不屑地笑了笑，“准备动手啊？”
“有本事就来！老子怕你不成？！”
他巴不得吴余气急败坏在这里动手。
按照公司规定，无故在公司打架斗殴，随时都可以开除，他们金腾根本不用再费心思去找理由开除这蛀虫。
对于何长宇的白日美梦，吴余只是摇了摇头，神情轻蔑。
“告是肯定要告的，你们就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至于耗着…怕是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里面放出来的，正是方才三人的谈话。
“有这样确凿的证据，相信以法官大人的智慧，很快就能做出决断。”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何春父子二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