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雅粥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有些迷茫,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缓慢地坐起来靠着床头,盯着书桌上那碗没动的面发起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醒神了的吴雅粥起来换身衣服,端着碗出去了。
孙燕萍这时也刚好起床,看到依旧满满当当的碗,语气有些不好。
“怎么没吃?”
“没胃口。”
“没胃口就不吃了吗?你知不知道这叫浪费粮食!”
一大早就挨训,吴雅粥心情也不好,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我有让你给我煮吗?你能不能别老是做一些自以为对我好的事情?!我根本就不需要!”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孙燕萍捂着胸口,“我是你妈,对你好还有错了吗?”
“就因为你是我妈,所以我的人生就要被你操控吗?!我真的宁愿你不是我妈,宁愿你没生下我!”
吴雅粥说完就后悔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孙燕萍原本压低的声音也控制不住了。
“你以为我愿意生下你吗?你但凡是个男孩,我都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
“呵!”吴雅粥忍不住冷笑,实话终于说出来了。
很想告诉她,但凡她有个选择的机会,她也不想选择出生的,可这一切不是都由不得她选择吗?
深呼吸一口气,吴雅粥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吵什么吵什么?一大早上在吵什么?让人安静睡个觉是会死吗?”
吴鹏“嘭”地一下把房间门拉开,因为太过大力,门反弹回来撞在他身上。
这个事情彻底点燃了他的情绪,走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
孙燕萍低着头没说话,也没动。
吴雅粥捂着脸,也低着头,一言不发,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都很能说吗?”
孙燕萍没接他的话,而是仰起脸对着他笑笑,“饿了吧?我去给你弄早餐。”
也不等他的答案,拉着依然低头捂脸的吴雅粥进了厨房。
“我说过让你不要惹你爸,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吴雅粥左手捂着脸,右手依然紧紧端着那碗面。
孙燕萍看她死死地抓着碗,手指因用力都泛白了,赶紧抢过来放台子上,“行了,你那脸,弄点冰,敷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就不再管她,也没管自己的脸,开始做早餐。
过了一会儿,孙燕萍似乎知道她还是站着没动,叹了口气。
没转身,压低声音劝说:“你就别犟了,你转班的事情我还没告诉你爸,所以现在你还是多顺着他一些。”
别到时候,这些情绪成了火上浇油的原料了。
吴雅粥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无论是老王还是老班,都没有和她说过给家长打过电话。
孙燕萍不看她都知道她是什么表情,语气很是平淡。
“这么大的事情,学校能不和学生家长沟通吗?”
不和家长说,学校承受得住后果吗?
吴雅粥沉默了,是她天真了,学校怎么可能留下这种麻烦。
但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也确实不知道她妈原来没和她爸说。
难怪呢,家里难得这么安静。
在学校的时候担心回家之后会挨打,昨晚她还担心了一宿。
原来她妈替她瞒下了。
这个事情吴雅粥心里有些复杂。
想了想,打开冰箱拿出两个冰袋,递了一个给孙燕萍。
她家冰箱里常年备着冰袋,也没别的原因,就是为了消肿而已。
孙燕萍看了一眼面前的冰袋,没接,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你自己用吧,我先把早餐做好了,不然等会儿你爸催了。”
吴雅粥也没勉强她,反正说了也不会听的,白白浪费口舌。
又打开冰箱放了一个回去,另一个拿起来轻轻地靠近脸。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吴雅粥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既是疼的,也是冰的。
看着孙燕萍一个人忙忙碌碌的背影,吴雅粥还是有些不忍心。
放下冰袋,走了过去:“我来吧。”说着就想拿她手里的锅铲。
孙燕萍抬手躲开了,“不用,马上好了,你先去敷你的脸。”
吴雅粥坚持要做,孙燕萍也坚持不要她做,两人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吴雅粥先退了,“行行行,你来你来。”
重新拿起冰袋,敷着脸看着她妈忙忙碌碌的背影。
“你图什么呢?”
孙燕萍没懂她的意思,回头看她一眼。
“什么图什么?”
“我说,你嫁给他是图什么呢?”
孙燕萍手一顿,脸上的笑容也一僵。
但因为她是背对着吴雅粥,所以吴雅粥并没有看见她的异样。
原本想说什么的孙燕萍,余光瞥见冰箱上有个人影,脸上立即重新挂上笑容。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还能是为什么,你爸对我多好啊,他都舍不得我出去工作,都是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打拼。”
听到这些言论,吴雅粥怀疑她妈莫不是被pUA 了。
是,他不让她出去打拼,都是回来打她!
“不是,他……”
“再说了。”孙燕萍打断吴雅粥的话,继续说道,“你爸长得多帅啊,文质彬彬的,性格也好,也不在外面瞎混,工作也体面,嫁给这么好的男人,都是我的福气。”
好好好,吴雅粥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气笑了。
性格好,文质彬彬,那是对着她的吗?不都是对着外面的表现吗?
不在外面瞎混,那不是因为他没钱吗?
他在网上聊的那些,她做为女儿都知道了,她不信她妈做为枕边人会不知道!
工作体面吗?应该是体面的吧?
小学老师,要是没赶上时代红利,他当得了吗?
听着她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爸的优点,吴雅粥深深怀疑她是魔怔了。
而且她确诊了,她妈就是个恋爱脑!
吴雅粥还想说点什么,但身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吴鹏的声音里藏不住的高兴,“早餐做好了吗?”
孙燕萍吃惊地回头:“怎么进来了?是等急了吗?我这就端出去了。”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说着走进来,自己端起碗出去了。
吴雅粥有些傻眼了,她记忆中她爸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从来没有!
仿佛厨房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只要他跨进来一步,就会失去他做为男人的尊严。
再看着她爸那AK都压不下去的嘴角,一时之间有些怀疑到底是谁在pUA谁。
孙燕萍没看她,而是跟着吴鹏出去了,在旁边小心关心着。
“你小心一点啊,走慢一点,别烫着自己了。”
对于她的关心吴鹏很是受用:“没事,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好的。”
“对啊,就该让雅粥看看,她爸多厉害。”孙燕萍在旁边吹捧着。
“看看她爸对我多好,会帮我做事,多会心疼人啊!”
吴雅粥有些傻眼了,不是,她以前怀疑她爸给她妈下蛊了,但今天她又有些怀疑,到底是谁给谁下蛊啊?
她爸妈以前是这么相处的吗?
还是她平时看见的,就仅仅是她爸妈想让她看见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妈想让她看见的?
可是为什么?
这边等吴鹏坐下之后,孙燕萍才叫吴雅粥吃饭:“愣着干什么?过来吃早餐了。”
吴雅粥有些精神恍惚,愣愣地坐下,开始机械性地吃早餐。
“上学期你那成绩排年级多少?”吴鹏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昨天忘记问这件事了。
一中的期末成绩发放的方式有些奇怪,只会告诉学生自己的成绩,不会说明排名。
只有在下学期开学之际,才会将排名贴在宣传栏上。
要他说,这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还说什么为了照顾学生和家长的情绪,这不迟早都会知道吗?
吴雅粥听到他的询问,心里一颤。
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