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人不接受和离,按她的原话:“随心而动,我还是心上有你。你心意淡了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不勉强你,你也不要勉强我。就算你喊我公孙道友,我也愿喊你相公,我们毕竟是拜过堂的。”
许仙确实也没有勉强公孙佳人的资格,因此公孙佳人留在许仙的别院中,分房而居,但是形影相随。
玄元宫和长安城中有名望的道人、有实权的大人物,谁还没听说过一些道门剑绝和上清派嫡传的八卦,更且其中顶尖人物听闻道门剑绝如今已悄然成就史上最年轻的当世神明,自然不敢对公孙佳人和元丹丘的事情说三道四、乱嚼舌根。
只不过,很快圣主伽蓝也来到长安城许仙的别院里。
很多人开始时还没意识到圣主伽蓝的到来,以为真是元丹丘的小侍女过来了,谁都没在意。
只是这个可爱的娃娃脸侍女也住进了小院后,一整个夏天长安城的天气都变得很诡异,时而电闪雷鸣,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夏日飞雪,时而花香盖长安,时而雨落似红血,时而满城透杀机,时而剑气凌空,时而魔云遮天……
长安城中谣言四起,大唐天子李隆基好几次都有点忍不住了,想要皇室的窥天大修行者持大威帝剑除妖。
但最后几位大修行者发现所有的异象皆起始于上清派元丹丘的别院,再想起传说中圣主伽蓝曾自称为元丹丘的侍女……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笑话!道门剑绝公孙佳人已晋合一,圣主伽蓝更是连八位合一都奈何不了的人,而如今窥天之上的许多人也隐隐觉得上清派元丹丘很是诡异邪门,深不可测。
窥天强者手持大威帝剑也未必就能斩杀圣主伽蓝,至于道门剑绝……
你想什么呢?李唐皇室与道门几乎是一家的,你杀道门的当世神明,岂不是脑子有大病?!
于是李隆基没有办法,只能四处托人说情,请圣主伽蓝和公孙佳人这两位修行天下最为强大的女人努力克制,不要老是争风吃醋、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打,以和为贵、和气致祥、家和万事兴嘛——
当然如今的天下没有人敢头铁说得这么直白,反正是经过了许多语言润饰委婉修辞的。最后许仙也趁机在两女面前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长安民生的关注和担忧,长安城数百年最诡异的夏天才又诡异地恢复了正常。
直到这个秋天,兴高采烈的李十二又不小心烘了把火。
许仙对眼下这个状况也很有点无奈,公孙佳人性子果直,她认准的事情就是天崩地裂也未必能让她改变主意。而且公孙佳人占着名分就这么跟着许仙,又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许仙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赶她走。
至于圣主伽蓝,心机深沉,决断杀伐,又百无禁忌,以侍女梨涡的身份平时小心侍奉,尽职尽责,也让许仙寻不到什么发作的机会。
不过两女当许仙面还有所克制没有直接撕破脸,在许仙看不见的地方就经常你来我往全都是下死手。
只是如今圣主伽蓝心魔已解,修为并无长进,依然尚在窥天,公孙佳人却已是合一神明,兼公孙佳人道基深厚,又得守心悟道石相助,两人一时也难分高下生死。
既然分不出生死,只要她们二人不要惊风动云,许仙也懒得管这两个很相似又很不一样的女人。
特别李十二来了长安后,许仙白天忙完无聊而繁杂的道务,晚上便和李十二饮酒欢宴,回避两女。
某夜许仙和李十二刚出玄元宫,还没想好去哪,便在路上偶遇了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人称“贺监”的贺知章。
贺知章,字季真,会稽永兴人。性放旷,善谈笑,性纵诞,邀嬉里巷,自号“四明狂客”及“秘书外监”,当时贤达皆倾慕,时有“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之绝句《咏柳》,名重天下。
不过《咏柳》成时,贺知章尚年少。
武则天证圣元年(695年),三十六岁的贺知章考中进士,后在远房亲戚陆象先的推荐下,成为太常博士。
陆象先为相,风流倜傥,曾对人说:“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而烦耳。”他不屑与庸人为伍,却独爱贺知章。
贺知章尚清谈,陆象先雅爱其词,甚至到了“吾一日不见,则鄙吝生矣”。贺知章清谈风韵,在官场上却始终没有找到大展拳脚的机会。时光如梭,一晃就是三十年。
贺知章入仕时,踌躇满志。面对欣欣向荣的国家,他感到自己的仕途如同这个国家,正是《晓发》之景:江皋闻曙钟,轻栧理还舼。海潮夜约约,川雾晨溶溶。始见沙上鸟,犹埋云外峰。故乡杳无际,明发怀朋从。
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天子李隆基准备封禅,六十七岁的贺知章,才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晓发”。
封禅大典马虎不得,须礼数周备方显隆重。天子想起了贺知章,任命他为礼部侍郎,加集贤院学士,参与这次封禅大典的筹备。
封禅大典进行得很顺利,君臣尽欢。看起来,贺知章的仕途从此一马平川,入阁拜相指日可待。
封禅后的第二年,惠文太子李范辞世,身为礼部侍郎的贺知章,负责甄选人手、筹备葬礼。但在甄选的过程中,贺知章“取舍非允”,引起大家不满。勋贵们集中在礼部衙门抗议,贺知章竟然架着梯子爬上墙头,以此“居高临下”来处置这起事件。
舆论大哗,贺知章也因此被贬。但不久之后,贺知章又重新做回侍郎,兼秘书监,同时保留集贤院学士。
当贺知章被天子提拔为礼部侍郎、加集贤院学士的时候,宰相源乾曜曾问推荐贺知章的张说:“贺公今日升迁,礼部侍郎与集贤院学士,二者孰为美?”
张说答道:“侍郎不过是世俗的官阶,学士怀先王之道、经纬之文,侍郎怎么比得上学士呢!”
这话传到天子耳朵里,大为赞赏。但从此以后,李隆基对贺知章的定位,便由侍郎转向学士了。
贺知章心里清楚,自从天子给他秘书监的职位开始,自己便无缘宰相了。贺知章回到长安市上,纵酒为乐。
在长安,他“落花真好些,一醉一回颠”,既狂且乐,全然没有一个从三品高官的仪态。
秘书监虽居高位,却是闲职,虽无冗务,宠遇却隆。于是,贺知章与一群达官显贵,终日饮宴,他没有王维的辋川别业,单喜在长安市上,与三教九流痛饮狂歌。
一日,友人邀请贺知章去长安郊外的家中做客。主人盛情款待,自然免不了一番痛饮,贺知章开怀至极,醉书一首《题袁氏别业》:主人不相识,偶坐为林泉。莫谩愁沽酒,囊中自有钱。
听听老贺这语气,像谁?
像不像“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的李十二?
差不多就是一模一样好不好!
正值天宝元年(公元742年),贺知章八十三岁,李十二则四十二岁,两位诗人酒鬼年龄相差四十一岁。
但许仙觉得,贺知章一定会很喜欢李十二。
李十二见到前辈长者,就赶紧拿出了自己的诗作——《蜀道难》,请他品读斧正。
诗还没读完,贺知章就连连称赞,击节抚叹四次。
看完《蜀道难》之后,贺知章再见李十二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不由说道:“李小子你莫非谪仙下凡不成?否则怎能写出这样绝妙的诗句?”
读完诗作,贺知章摆酒设宴,打算和李十二、许仙痛饮一番。但贺知章没有带钱的习惯,而许仙也没有带钱的习惯,至于李十二偏偏这次也没有带钱。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名满天下的贺知章随手便取下衣带上的金龟,来抵当酒资。
所谓“金龟”,就是唐代官员随身携带、代表身份品级的“金龟袋”或“金鱼袋”。
贺知章以金龟为押,与酒家言语明日派人赎回,酒家自无不允。
贺知章和李十二一见如故,许仙只是偶尔说话,说的也是李十二的好话。
直到贺知章和李十二都醉醺醺了,许仙才分别送二人回了住所。
这晚以后,李十二“谪仙”的名号就真正在长安城传扬开了。
然而公孙佳人和圣主伽蓝对于李十二天天拉着自家相公(公子)出去喝酒而且不叫自己陪同极为不满,因此,正是志得意满的李十二很快倒了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