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魔祖不死,只要魔教诸位魔神还在,魔教就亡不了道统。”许仙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么多年以来,魔教不就一直存在着吗?又何需谁人护佑?至于让我做你们的圣主——”
许仙看着面露期望之色的大宗师战绝,微笑道:“你倒是真敢想!不过我在上清派挺好的,无意改换门庭。伽蓝虽已夭折,但你这位合一神明还在,可以弹压内部,魔教也不至于四分五裂,倒没必要非要我去做什么圣主的。”
战绝虽心知自己的请求荒谬,元林宗答应的希望不大,似此等无敌强者又怎会在意区区圣主之位!但战绝还是难免感到失望。
战绝伏首恭声道:“请公子看在圣主伽蓝面上,垂怜圣教。”
“强者为尊,伽蓝一去,魔教底蕴不足以与三教抗衡,该吐出来的吐出来,该缩回去的缩回去,就这样吧。你起来吧,你怎么说也是当世神明,不用如此惺惺作态。”
许仙不为所动道。
战绝打的好算盘,还想扛着许仙的旗号保住圣主伽蓝强势时拿下的洞天福地、秘境名山。
真以为跪一跪,哭一哭就有用了?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伽蓝都是梨涡吗?!
本公子,心如铁石。
战绝无可奈何,只能站了起来,带着一张苦脸。
“你也不必装可怜。伽蓝苦心孤诣,早在茅山之战后,便时时在秘地召唤至尊虚影供你、上代圣主灭欢和圣后戚寒容观摩观想。
你如今实力已与道门青叶相差无几,戚寒容更是在两年前就已悄然晋入合一境,上代圣主灭欢离成就合一也不过差一个契机。
一旦灭欢成就合一,魔教拥有三位当世神明,声势也不会弱于伽蓝在时多少,届时你们自然能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许仙看着有点讪讪的魔教大宗师,想到伽蓝的谋划,缓缓道:“伽蓝之前太过锋芒毕露,特别是茅山之战后,道儒佛有共御魔教之势。
这几年伽蓝故意呆在我身边,不再强势攻掠秘境福地,一方面是为了儒家、佛宗的心,另一方面是在等你变强,等戚寒容、灭欢晋入合一,也想在我身边寻找成就当世神明的契机。
按照伽蓝之前的想法,一旦戚寒容、灭欢都晋入合一,魔教有三尊神明便可围杀神明,再加上伽蓝的绝对防御可以以一御众。届时伽蓝必然率领你们三位神明一一强杀道门、儒家、佛宗的所有神明,实现独霸修行天下、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
哦,不止是修行天下。到时伽蓝应该还会指使安禄山掀起叛乱,席卷颠覆李唐王朝,建立魔教主导下的凡人天下。”
许仙忍不住赞叹道:“圣主伽蓝,志吞寰宇,雄图伟略,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懂得儿女私情的庸常女子。她这一生,确实从来没有辜负魔教。即使她死了,也给魔教留下了中兴的根基。”
战绝有一种汗流浃背的紧张感。
战绝收敛起了脸上的讪笑,看着身前的土包,眼中露出一丝伤感。
魔教大宗师对着土包深躬礼拜,声音平静而认真道:“圣主不负圣教,圣教亦不负圣主。”
战绝直起身子,微抬起右手掌,结了个奇怪的手势。
魔教大宗师对着安眠的伽蓝郑重道:“吾誓,以圣祖之名,不杀公孙佳人,吾死后永眠,不为神只。”
怨怨相报,永无了时。
许仙轻叹了口气,没有劝解,也没有说话。
这世间,无论是修行天下还是凡人天下,有两样东西是不管你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无法扭曲阻止的:一种东西叫爱,另一种东西叫仇恨。
……
战绝走了。
他来时带着焦虑和忐忑,他走时带着绝望和仇恨。
戚寒容和灭欢依然会隐秘闭关修行着,他俩的秘密绝不可以被三教知悉,但圣主伽蓝死于公孙佳人手中,圣教必须有所回应,否则教内人心动摇必然生乱。
公孙佳人和公孙世家必须要付出代价,圣教也必然损失惨重,但死再多的人也得让修行天下明白圣教不可欺!
……
于是山上又安静了下来,三间竹庐却只有许仙一个人,当然,还有梨树林中安眠的圣主伽蓝。
许仙依照前约,每天早晚都会过来看看伽蓝。
玄裳高冠的道人,宛如一位超脱尘世的仙人,静静地坐在梨花雨中。他的衣裳深邃如夜空,高冠则显得庄重而神秘,仿佛与天地同呼吸,与万物共命运。
许仙有时手演阴阳,口宣《道经》,道韵流转笼罩在梨林中。
有时,许仙又会低声诵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悠扬而深远。他的声音在梨花雨中回荡,仿佛每一朵梨花都在聆听他的诵读,共同感受那无尽的智慧与慈悲。
许仙偶尔也会在伽蓝面前读儒家圣贤书,讲天魔无敌法。
而更多的时候,许仙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持酒壶,和着飘落的梨花入酒。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许仙能听见花落的声音,也能听见岩石以及万物生长的声音。
流云和季节变幻着,时光慢慢流转,梨坡却一直停留在灿烂浓烈的春天。
中间只有李十二携着他的新妻子宗氏过来拜访过许仙几天。
然后山上的平静依旧,人、坟也依旧。